布林看看我，沒出聲。靜了一瞬，問道：“你怎么看到的？你干什么去了？”
杜克揮揮手，趕忙解釋：“我絕對沒干壞事。”
我睡不著，就打開窗戶看夜市，可是我這邊看不到夜市，就看到樓下那邊的竹林里還有一間小平房，我就好奇，于是去看看。誰知道就看到那老板娘正在化妝，她沒有臉……
杜克結結巴巴的解釋，我聽的一頭霧水：沒有臉，化什么妝？
布林說對杜克說：“你先下樓去盯著，我們馬上下來。”
杜克嗯了一聲，就飛快的奔下樓去。
布林神色凝重，壓低聲音說道：“夫人，有可能是無面獸。”
無面獸？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無面獸是妖獸的一種，可是這種妖獸在千年以前就絕跡了。我也只是聽易北方說過。他說無面獸是易容術的鼻祖。因為無面，所以可以千面。易容者都把無面獸尊稱為千面師祖，并奉為祖師爺。
我說走，快去看看。
杜克說的竹林深處的小平房就是幻娘和連大哥的居所。
曲徑通幽的小路，路兩旁栽滿纖纖細竹，在彩燈的映照下，別有一番風味。
如果是平時，我一定漫步其中好好欣賞。可是現在，我一心想著無面獸的事情，無暇顧及，只能匆匆掠過。
待我們趕到房前，幻娘已經站在大門口了。
風姿綽約，眉目姣好。
見到我們，微微驚訝后便笑臉相迎：“蘇蘇，你們怎么來了，不在客棧休息，是有什么事情嗎？還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她問的十分客氣。倒讓我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
我輕咳了一下，說道：“樓上看到這竹徑通幽處還有一戶人家，好奇，所以過來看看。”
幻娘笑道：“既然來了，屋里坐喝杯茶。”說罷閃身請我們進屋。
這是簡單的三間大屋。中間堂屋，西邊廂房，東邊是個簡單的小廚房。我們在堂屋坐下，幻娘端了茶水出來，一杯一杯細細斟著。
杜克偷偷瞄一眼幻娘，對著布林使眼色。布林看看我。
我……
我怎么開口？難道要我直接問，你是無面獸么？
那樣也太不禮貌了。
我斟酌了一下開口道：“幻娘，連大哥是因為什么事情被帶去調查？”
幻娘一愣，緩緩開口：“我不清楚，聽說是因為治安方面的問題……”
這話說的甚是委婉。不過我和布林心中已經有些眉目。
說起治安，無非和前些日子的妖獸暴亂有關。連大哥是客棧負責人，人來人往，魚龍混雜，協助調查也說得過去，只是是否還有別的原因。
布林押了口茶，起身道：“幻娘，連大哥已經去了半個月有余，恐怕不只是普通的協助調查。對于連大哥和客棧的事情，畢竟我們所知甚少。明天去了，估計也是順道一問。不過我們會盡力就是了。謝謝你的茶。”
說罷竟是打算告辭的意思。
布林這招真狠！
幻娘一時語塞，直愣愣的看著我們。
我起身，布林前腳已經出了門。
“等一等。”幻娘叫住了我們，“請留步。”
我和布林相視一眼：有戲！
幻娘請我們坐下，然后關好門窗，說道：“各位請稍候。”說罷轉身進屋。
出來時，她帶著一個斗笠，斗笠下一層雪白的長紗，宛若古時候神秘的俠女。
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下定很大決心一般，掀起了白紗的一角。
我看過去，心頭一震——那是一個有皮有肉的腦袋，僅此而已。連頭發都沒有。光光的一個腦袋。沒有五官，沒有七竅！
幻娘輕聲一笑，復又進去，片刻后出來，已是先前那個風姿綽約美嬌娘。
杜克看的目不轉睛，嘖嘖稱奇。
我心中一喜——是無面獸無疑。
沒想到絕跡了千年的無面獸，竟然藏匿于流煙這陰府地界上。
幻娘坐下，對我和布林說道：“看你倆的表情，想必是聽說過無面獸了。”
我點點頭，關切的問：“連大哥也是嗎？你們怎么會淪落至此？”
如果妖界還存在貴族，那無面獸當之無愧。在妖史上，無面獸一族曾經憑著自己登峰造極的易容能力，潛伏斡旋，幫助妖王征得大半江山。
幻娘搖搖頭：“他不是，我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從來沒說過，怕他害怕。”
千年以前，我們們居住在太古，太平無憂。可是好景不長，太古就被付之一炬。妖王不知所蹤，妖族流離失所。三界抓了好多無面獸，讓我們協助他們取得霸業。我們不從，他們就拿妖族族人的性命威脅我們。那時死了好多同伴，尸堆如山，血流成河。我是從尸體堆里爬出來的。我避無可避，只能遠走他鄉。最后遇上了老連，他救了我……
我心情沉重。杜克的臉色更沉。
這一事實，肯定顛覆了他一直以來的三觀。
就如同讓我重生的三界，我曾經努力的適應，努力的練習，夢想有朝一日可以和天戈洛子并肩而戰，為正義而戰，很酷很好很完美。
可是如今呢！
沉寂了片刻。
布林開口問道：“幻娘，現在有多少妖族居住在流煙？”
幻娘想了想：“兩個，還有一個是聽風閣老板，半個月前也一起被帶走了。”
幻娘嘆了口氣，又道：“好幾百年，都只有我們兩個。偌大的流煙，只有我們兩個。當年我們倆相認，抱頭痛哭。那是我流亡兩百多年后，第一次看到族人，她也是。我們當時還約定，一定要好好生活，好好隱藏，就算這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個妖了，我們也要活下去。可是就在半個月前，她也走了，現在生死不明……”
說罷，一行清淚順流而下，宛如斷了線的珠子。
“老連是愛人，那她就是我娘家人啊……”
幻娘哭的很幽怨，那聲音如同一把刀，一下一下戳著我的心。
我私下握了握拳頭：許愿壇一行，我必須成功。
“蘇荷？”布林叫我，“咱們回去從長計議一下吧。”
我點點頭，起身道：“放心吧，幻娘，我們會盡全力找到他們。”
幻娘擦了眼淚，感激的點點頭：“先行謝過各位了。”
我們走出門去。
屋外一絲微風拂面而過。這里的天上，沒有月亮，夜色昏暗朦朧。
遠處的夜市人聲鼎沸，熱鬧異常。各色的花燈照亮了半個天空。
有一瞬，仿佛是在人間，站在寂靜的老城區，看著熱鬧的新城朝氣蓬勃。
“幻娘。”我回頭叫住她，“撐住，好日子離我們不會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