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學生的正式見面是軍訓結束后。看著一個個黑不溜秋的小土豆,我就異常親切。
今天是本學期第一堂課,作為大學教授助教這么神圣的事情,穿的太隨便似乎不好。于是我想了想,拿了一件莊重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當我穿著經典小黑裙,踩著十厘米細高跟出現在星涯面前時,他的眼神微微一閃,按在書本上的手指跳動了一下。
他說:“走吧,要上課了,不能遲到。”說罷,轉身進了電梯。
盛夏的早上,江市有些許的涼意,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衫,外面一件筆挺的黑色薄款西裝,扣子隨意的解開,英秀灑脫。
我跟在他的身后進了教室。呵,階梯大教室,兩個班百十來號學生,正坐在里面嘰嘰喳喳交頭接耳。
星涯輕咳了一聲,整個階梯大教室,頓時安靜了。
星涯沉穩的走上講臺,打開多媒體儀器,試了試話筒,說道:“大家好,我是陸興亞,負責你們本學年的古代文學史。”
我聽到教室里一片低低的壓抑的興奮的聲音。我放眼望去,中文系,果然是陰盛陽衰。這班里絕大多數女生看著星涯幾乎是兩眼冒星,恨不得將他吃掉,可他,置若罔聞。
“這位是我的助教,蘇荷。”他繼續道。
臺下明顯安靜了片刻。我趁著整理資料的空抬頭看了一眼,學生們的眼神頗有意思,撇嘴,白眼,艷羨,驚訝……比比皆是。
星涯對臺下的反應仿佛全然無知,繼續說道:“這次就不點名了,點名也是全勤,沒意思。”
臺下一片笑聲。
星涯轉頭對我說道:“把測試發下去。”
我將已經準備好的測試依次發給第一排的學生。星涯說道:“這是學期初的測試,主要想了解下你們的興趣方面,我更有針對性。”
臺下有學生問道:“老師,要寫名字嘛?”
星涯抬頭一笑:“當然要寫。”
立馬有學生接到:“老師,寫名字是為了方便個別輔導嗎?”話音剛落,立馬有隱隱的笑聲傳來。
星涯說:“可以的。”
臺下霎時間歡騰一片。真是一群單純可愛又好色的孩子們。
其實這個測試的目的,一個如星涯所說,另一個則是為了觀察下那個名字上畫圈圈的孩子。
那孩子名叫周邦。大學的名冊都是按照字母順序排,所以前后無所謂,重要的是那個圈。
課前和星涯了解過。門道人在處理幾次事故的時候均發現這男孩在場。他神情冷漠的駐足旁觀了整個作案過程。可是當門道人上去尋問時,他什么也不說,轉頭就走。這一情況持續了一年之久,當時考慮到男孩處在高考的緊要關頭,所以接觸暫緩了,而這次,竟然是老天注定一般,被我們遇到了。
周邦是個胖嘟嘟的男孩,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后排靠走道。從我們進入教室到測驗,他的表情無波無瀾,任何時候都似乎很平靜,不受周圍人的打擾。我不動聲色的走到他身邊。
他的測試表上,每一個勾都畫的異常工整,仿佛是打印出的一般。
見我并沒有走開的意思,他抬頭打量了我一下,然后像個大人似的說道:“這衣服很適合你。”
我一笑:“謝謝。”
他低頭繼續測試。前排的幾個女生聽到他的評價,轉過頭來看我,又看看周邦。
其中一個女生低聲說道:“她又不是教授,拍什么馬屁呀。”
周邦頭都不抬,語氣清淡回到:“轉過去,草包。你們比她一個指頭都不如,還妄想意淫教授。”這話直白的毫不客氣。
前排的女生立馬變了臉,臉上一陣羞紅,兩眼狠狠的瞪著周邦。
我輕咳了一聲說道:“好好測試。”
女生瞥了我一眼,轉了過去。周邦站起身,將測試表交給我,說道:“寫好了,我去下洗手間。”然后走到講臺下朝星涯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周邦的行為引得教室里一陣小小騷動。
星涯:“好好測試,還有十分鐘。”臺下又是一陣花癡的竊喜。
我拿起周邦的測試表,在最下方有一行無色的筆跡:“晚上八點,校操場見。”
我拿給星涯,他點點頭:“好。”
因為約好了晚上八點,我和星涯在學校食堂吃過了晚餐,就在辦公室里看學生的測試表。
我負責統計學生興趣方向,星涯在看書。新學期開學,有不少老師在辦公室,還有研討組在討論課題,整個教師樓,學術氣氛盎然。
我把統計表做好給星涯看,他沒什么表情,看得出來是興趣缺缺。
我兀自的嘆了口氣:“哎,要是你的粉看到你對他們的需求如此不屑,那多傷心。”
他喝了一口茶,淡淡開口:“不會,會更崇拜。”
噗!算了,和這種自戀的人,還是什么都不要說了。
距離八點還有一個多小時,我閑來無事,拿起測試表和統計結果看,男女生的興趣點果然差距很大。女孩子的興趣點關鍵詞為太平盛世,帝王,愛情。而男生的興趣關鍵詞多是統一,合縱連橫,謀士,歷史趨勢等。
我看了看正在認真看書的星涯,真不知道這么刻薄的家伙,能把愛情講成什么樣子。
他突然抬頭看向我:“你和安碧城在一起什么感覺?”
我愣了一下,回到:“幸福,安全。”
“那和我呢?”
我仔細打量了下他的神情,如果很賤,我就決絕回答。誰知他的目光從書里抽離,直直的看向我,眼神清明。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沒感覺。”
當然不是沒感覺,剛開始是討厭,甚至有點懼怕。但是幾天接觸下來,發現他做事情很負責,認真,有條不紊,總體來說是沒那么討厭,當然除了嘴巴歹毒刻薄意外,其他還好。
“說謊。”他一眼識破,毫不留情。
“說謊又怎么樣,感覺那么重要嗎?”
“重要。”他回答的異常認真。
什么情況,今天和感覺糾結上了?難道這是他心里的騷點?
我也假裝很配合的認真起來:“能的陸教授指點一二,小女子三生有幸。”
他喝了一口茶,繼續問道:“剛才我問你,你和安碧城一起什么感覺,你說幸福安全。我問你和我呢,其實你心里的答案是討厭。”
我一愣,這都知道,果然我想什么都瞞不住。
他繼續道:“你愛上了我的分身,卻不愛我,這不奇怪嗎。”
“奇怪嗎。你和他根本不一樣,我是說,你們對我表現出來的特性不一樣。”其實這句話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清楚。不過對于這種奇葩問題,我覺得也不可能說清楚。
他似乎對我隨口說的答案很感興趣,繼續追問:“表現哪里不一樣。”
看著他找不到答案是不罷休的態勢,我想了想總結道:“各種不一樣。”
“舉例說明。”
“你對我很兇,對我各種不滿意。但是安碧城處處包容我,將我護在懷里。在他那里,我能感覺到滿滿的愛,但是到你這里,是各種嫌棄和打擊,你說,能一樣嗎。”
“你的意思,愛一個人就要對她好,是嗎?”
“當然啦,難道你愛一個人,會各種虐待她嗎。”
我看著星涯,深深的感覺,他是一個愛無能患者。看來分身不是我想象的簡單的復制,不然星涯絕不會問出這么奇怪的問題。
八點鐘,我們正好走進學校操場。
操場上人頗多,進行著各種體育運動,籃球,足球,跑步……當然男生居多,空氣里充斥著濃重的男性荷爾蒙味道。不如星涯身上淡淡的幽香來的好聞,我往星涯的身邊靠了靠。他察覺到了,回頭看了我一眼,讓我走里圈。微風吹來,正好將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吹到我鼻間,那氣味仿佛是一個結界,隔絕了一切汗臭。我會意的笑笑,跟上他的腳步。
周邦在操場的最里面,在一根單杠前做引體向上。他艱難的將自己撐起來,臉漲的通紅,然后向下時衣服往上一抽,露出圓滾滾的肚皮。勉力做了十個左右,終于放手,任由自己倒在草地上。
我們走過去,他沒有起來的意思。于是躺在草地上看著我們。
星涯不說話,周邦卻開門見山:“我知道你們知道我的事情,有幾次案發后,我看到你帶著一群人來的。”他說的是星涯。
星涯點點頭:“你能很清楚的看到我們?”
周邦點頭:“現在不也能看到嗎。”
“不,那時和現在的狀態不一樣。”這句話權當是解釋,因為我們彼此已經明白,雙方都不是尋常人。
星涯伸出手,將周邦從地上拉了起來:“你什么時候開始發現的?”
“十八歲生日那天晚上。我突然發現我的周圍一下子多出來很多人,我就覺得不對了。”
“還有別人知道嗎?”
“沒有,自己偷偷摸索,沒告訴任何人。”
“為什么不告訴自己的父母?”
“說了也沒人相信,更沒辦法驗證,怕父母困擾,別人把我當瘋子。”
“那為什么相信我們倆?”
“我說過,我在案發后見你帶人來清理,我知道你位高權重是好人。而她,我親眼看見她被騙,被擄走,很可憐。”他說的是我。
對上我驚訝的眼神,周邦解釋:“那個晚上,你身邊的那個男人,本意就是要串通別人把你擄走,他也根本沒想去救你,而另一個男人,抓著手機一直找你,整整一個月,不停的找你。”
我很震驚也很難過,沒想到那一晚我會有目擊證人,難過我沒有帶眼識人。
周邦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沒事,現在都好了。”
星涯:“約我們出來干什么?”
周邦:“有一個地方,我覺得你們應該管一管。”
周邦待我們來的地方位于江市一個郊區的山坡上。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燈火說道:“那里,是一個療養院。我曾經在一只從那里跑出的狗嘴里,發現一段人骨。我幾次想靠近,可是那個上空似乎有一個巨大的磁場,將我推了出來。”
“你還了解到什么?”
“這個療養院是一個大家族所有,每周都會有病人進去,但是整整一年,也沒有見到痊愈出來的。”
只進不出?
“你為什么告訴我們這個?”
周邦頓了頓,說道:“我爸要送我奶奶來這里,就在下個月,我不想奶奶出事。”
星涯:“我們可以管,但是有個要求。”
“你說。”
“我要求你全程參與。”
周邦猶豫了一下:“我能行嗎?”
“行。”
“好。”
事后我問星涯。他說十八歲出現天生異能的人很少,很有可能是周邦前世本就有異能,這輩子被設定在十八歲開啟,這樣的人門道上稱為原始異人,原始異人就是最開始成立門道的一批人。組織上希望周邦能夠效力。這次的事情正好考驗一下他。
我看著小胖子遠處的背影,滿心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