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自己犯下的錯還渾然不知。
直到星涯找到我的那一刻，我從恍然中清醒，才慌了。
房頂上一片狼藉，我垂落著長發，前襟血跡斑斑，身旁橫斜著一具已經干涸的尸體。他手腕上的血跡已經凝固，傷口周圍兩排細細的牙印。
“我……我……”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他是我吸干的。
星涯那總是清淡如水的目光中，有一絲隱痛，繼而他決絕的閉上了眼睛。
“事情原本不是這樣的，是他……是他要吃我，我才動手的，我不知道怎么會這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撲上去拉住他的衣袖。
他怔怔的站在，不動。
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句：“司命，你誆我！”
星涯清理好一切，帶我回了睿王府。
原本以為是多么復雜的事情，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被我吸干的男人是魔界的天君。他憑借著美色混入了后宮，然后偷襲了皇子，吸取了他們的元神，作為修煉。
就算是出現在尋常百姓家，已經是天理不容，又何況他惹的是天佑的皇族。
這事情一定要上報，可是一上報，無疑會牽扯出我的罪行。
我本就是死里逃生，如今好好的日子，又被我斷送了。
睿王哪里懂的這么多，他只道星涯已將皇室厄運化解，帶著星涯進宮領賞去了。星涯臨走前吩咐我，不管司命來了怎么說，都等一定等他回來，他眼里充滿了憂慮。
唉！
想想那詭異的一晚，真寧愿當時我被吃了，也好過現在。這誅仙臺，我只怕是去定了。
想想這幾年我和星涯在凡間的小日子，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可是也衣食豐足，自由自在。如今好日子到頭了。既然這樣，好聚好散，還是不要拖累他了。
我把星涯的屋子打掃干凈，將他換洗的衣服整理好，還有他慣用的束帶發簪，一一整理好放在錦盒里。
然后坐在堂屋里發呆。
這時，空中閃過一道亮，一個須眉老頭落在了我的面前。
司命。
他終于來了。
我自覺的奉上自己的雙手，等著他的捆仙索。
他卻笑顏盈盈，推開了我的手臂，自覺在桌旁坐下道：“趁著星涯不在，我來和你說個事情。”
“你和星涯，三世的劫難，如今已是最后一世。這世一過，永生永世不會在見了，然后你們各歸各位。”
“什么叫各歸各位？”
“星涯原本是帝君，掌管天下王族。一日他巡防人間，撿了一只小狐貍，那狐貍本就是靈狐，和星涯一起的數千年，修成了仙身，本來也算功德圓滿，可是這狐貍不知足，和星涯犯了情劫，咳咳，那小狐貍自然就是你，于是星涯和你被貶窮極之地，他成了星君，而你成了妖王。唉，這個中曲折，一言難盡……”
司命抬頭望了望天色：“時候不早，我長話短說，玉帝慈悲，這是你們最后一劫，看在你除妖降魔有功的份上，讓我轉告你，為了不耽誤你們各自的前程，別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眼看著這一世，你們也要到頭了，請好自為之。”
等等。
什么叫你們也要到頭了？究竟是誰要到頭了？
司命看看我，于心不忍，嘆了口氣：“司命簿上，過不了幾天，星涯就要死了。”
臨走前，他眨眨眼睛，憂慮的看了我一眼：“別糾纏了，你若真是為了他好，讓他去吧。”
我以為我最壞的結局是誅仙臺，現在看來，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我掰著指頭算算，從星涯天庭救我，到現在，我們只不過在一起九百八十一天，這算的還是人間的時辰。
然后他就要死了，留我一個自生自滅。
還說什么玉帝慈悲。
呸！
你要是真慈悲，當初就在誅仙臺斬了我，一了百了。何必這么多麻煩。
天色何時黑的我不知道。
星涯進門的時候，夜色已經濃重。
他自行在桌邊坐下，倒了杯茶，喝了起來，卻什么也不說。
我扭了扭衣角，收斂了心神，開口問道：“皇上賞了什么？”
星涯淡淡：“身外之物。”
我怒了，一拍桌子站起來：“什么都是身外之物，那你說說，在你心里，什么不算身外之物！”
這都沒幾天要死的人了，還怎么淡然，讓我這留戀人世，留戀他的妖，該怎么辦啊。
他卻笑了，竟然起身拉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溫潤柔軟，就像他的性子，永遠溫和淡然，不驕不躁。
“死后能帶走的，就不是身外之物。”他眼神清亮，直穿內心。
我頭腦發脹，聽不懂這教誨一般的言語。
我只道，他定然不會帶著我去死，所以我是他身外之物，無疑了。
我理清了這個事實，哇的一聲，就哭了。
門外正在掌燈的小丫鬟嚇了一跳，燭火掉在地上，沒兩下就熄滅了。
星涯拿他那雪白的衣袖給我擦眼淚，緩聲哄到：“別哭，別哭……”
我哭的越發兇。
他將我籠在懷里，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著什么。我既然把你從天庭救出來，就不會放任你一人。”
什么意思？
難道要我和他一起去死？
沒有他在身邊，我估計也命不久矣，如果他真開口，我也是樂意的，只是一想到，這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后一世，以后無窮無盡的輪回了，都沒有他了，我就心疼的難受。
“你如何不放我一人，司命老兒都說了，這是你我最后一世，讓我放你安生，今生今世后，永不相見了。”
他沉默了片刻：“你想如何？”
我想？我想如何，就能如何？
他點頭：“說說看。”
我胡亂擦了一下眼淚：“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死我就死，你生我就生，不管生生死死，我都不要和你分開。”
他理了理我鬢邊的碎發：“好。”
我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嗯，可以。”
“可是司命說，過不了幾天，你就要死了……”
“死的是碧霞星君，不是我。”他說的很篤定。
咦？這是什么邏輯，你不是碧霞星君么？
他扳過我的臉，認真的問：“真想好了，要與我一起，永生永世嗎？”
“嗯，永生永世。”
我雙臂環上他的脖頸：“那你可想好了，我是妖，你不能嫌棄我，不能突然拋棄我，不能不管我，不能打罵責怪我……”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額頭抵上我的額頭。
我覺得一絲奇怪的氣息在我們之間游走。沒有了之前的隔閡，將我們變的更親近。
我正好開口詢問，他的唇就貼了上來。
我驚訝的瞪著他，他雙臂收緊，將我扣在懷中。
嗯~喜歡這種感覺。
我開始回應他，我勾著他的脖子，雙腿往他身上攀，他低低一笑，讓我意搖神馳……
他指尖輕輕一揮，門自覺的關上。
我捧著他的臉問道：“為什么今天我們不一樣了？”
他親昵不減，低聲問道：“今天教你雙修，可好？”
雙修？我不禁想到皇宮看到的那……
他必然也是想到了：“想試試么……”
我想起那女人如癡如醉的神情，甜美的仿佛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