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馮玉靜的畫像在眾人面前出現的時候,所有人即刻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一幅畫像的水平比起前四幅,更是高出了一個檔次,兩者水平不可相提并論。
本以為前四幅的水平已經是世間罕見,見了這一幅之后,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登峰造極。
林塵落的素描水平在前世的時候,算是素描的中等水平。大學時代有一次學校辦畫展,他倒也是有幸出了兩幅畫。
在大學的一些比賽當中,也就是那二三等獎一類的存在,和一等獎是絕對無緣的。
不過如今放到這個世界,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來這種特殊的畫技無人見過,二來他畫風細膩寫實,人物栩栩如生,真的好似真人在紙上一般。
林塵落一開始的時候就打好了如意算盤,馮玉靜這幅畫是最后真正大撈一筆的。
首先就是馮玉靜花魁的身份,有著一大批瘋狂的追隨者。所以他故意將前四幅的水準與這一幅拉開一定距離,馮玉靜這一幅才是真正傾盡全力去畫的,這對比立馬就顯現了出來,讓人眼前一亮。
“諸位,今晚的重頭戲就在這一幅畫了!眾所周知,今晚還是馮姑娘的花魁爭奪日,所以今晚買下這幅畫的人,便可以得到馮姑娘獨自為其演奏表演的機會。”
買畫還可以拿下花魁,這種買一送一的事情,怎會不讓眾人鮮血沸騰。
當下,不少人都已經坐不住了。
若不是林塵落說起,他們都快忘了今晚還是花魁之夜了。
“各位,可以出價了!”林塵落笑著說道。
“五百兩!”
“六百兩!”
“七百兩!”
·····
“一千兩百兩!”
當價格攀升到一千兩百兩的時候,開始有著停滯不前的跡象。
林塵落看著在座的人,道:“諸位,請稍等片刻,這幅畫在下要拿去給那位畫畫的高人,因為這將是畫龍點睛之筆!”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之中,他拿著畫像下了戲臺,然后一路朝戲臺后方而去。
“喂,怎么走了?”
“這是要干什么?”
“高人?難道這畫還沒有完成嗎?我看,已經畫好了啊!”
······
看到林塵落帶著畫離開,一群人便交頭接耳的談論起來。
“看這情形,有八成的可能性那作畫之人就是他了!”絕色公子心里想到,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公子,你笑什么?”見到自家主子的笑意,那隨從不解的問道。
“這幅畫,我要了!”
“啊?”那隨從聽見這話,驚訝的叫了一聲。
林塵落走到戲臺后面,便看到馮玉靜等人站在那里。
“走走走,跟我去后院。筆墨伺候,題詞的時間到了!”
馮玉靜一聽,興奮的點頭,“紅兒,快去取東西,我親自為林公子磨墨。”
大局為重,紅兒也不吵鬧,點頭朝內跑去。
“我總算是明白林公子你為何現在作詞上去,而不是一開始之前就題好了。”等紅兒取來東西后,馮玉靜一邊研磨,一邊說道。
“哦?說來聽聽。”
“因為現在作詞,再拿出去可以又一次讓那些人大為驚嘆一番,掏錢掏的更爽快,價錢可以賣的更高。若是一開始就題好了,造成的震撼力便小了許多。”馮玉靜笑道。
“馮小姐果然聰慧,有做奸商的潛質哦!”
“讓公子見笑了。”馮玉靜不好意思道,心里卻是期盼著林塵落的詞作。
“林大哥,我也想要這樣的畫。”看著畫像上的馮玉靜,在一旁的潘雨柔不禁說道。
“好,沒問題!”聽到潘雨柔的話,林塵落笑著回道。
“真的?”潘雨柔興奮道。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人人都夸我正義公子,誠實郎君。我說過的話,自然當真!到時候,還得給柳姐姐畫一幅呢!”林塵落看向柳香怡,擠眉弄眼。
聽到林塵落說要給自己也來一幅,柳香怡自是欣喜的。
她不像潘雨柔那般小女孩心思開口要畫,見林塵落主動說要給自己畫一幅,心里當然是喜不勝收的。
“那就多謝林公子了。”柳香怡笑道。
“謝什么謝,咱倆的關系還用得著這種客套話嗎?”林塵落道。
聽著林塵落當眾說這種露骨的話,柳香怡的俏臉噌的就紅了。幸好在夜色的籠罩之下,顯得并不明顯。
林塵落提起筆,沾了沾馮玉靜磨好的墨,然后便開始在畫像的左側落筆。
作詞,配這種素描畫像,自然是行書來的貼合意境。若是來狂草,才是顯得不倫不類。
“訴衷情,這是前朝溫庭筠所創的詞牌名。”看著林塵落筆下顯現出來的文字,馮玉靜念道。
林塵落一筆一劃接著出現,行云流水的行書展現在了眾人的眼前,神韻完美體現。
“清晨簾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看著這首從林塵落筆下浮現出來的詞作,馮玉靜念到最后,不禁心生悵惘,竟是呆住了。
“這詞·····”看著眼前的這一首《訴衷情》,她有一種被擊中心扉的感覺。
“小姐,你怎么了?”紅兒看著自家小姐的神態,不禁問道。
她不懂什么詩詞歌賦,自然看不出這詞所蘊含的意味。
“好了,出去換錢去!”林塵落將筆丟到一旁,俗氣的說道。
潘雨柔和柳香怡對詩詞也是略有研究的,雖做不出什么上佳的詞句,但觀賞揣摩自是不難。兩人看著林塵落的這首詞作,便也知道馮玉靜為何會是這般反應了。
林塵落拿著相得益彰的詩畫重新回了戲臺去,走上臺后,先是拿著鑼鼓又敲了敲。然后扯開大嗓門吼道:“諸位,諸位!大師已經將此畫的最后一道程序添上去了,諸位請看!”
他將那畫卷重新拉開,徐徐展現在眾人眼前。
“咦,多了一些字!”
“看不大清楚。”
除了坐在前排的人之外,另外的都看不見寫的是什么。
“請這位公子來替我念一念這上面的詞作吧,公子,勞煩了!”林塵落點了點之前拍下一幅畫的公子哥,邀請道。
秦方沒想到自己還要上臺露面的機會,他踱步上臺,看著畫像一旁的詩詞,愣了愣。
然后對著眾人清了清嗓子,神情慎重的念了出來。
“詞牌名,《訴衷情》。清晨簾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多謝這位公子,您請下去吧。諸位,剛剛的價格是一千兩百兩,如果再加上這首詞,那么現在值多少呢?”林塵落看向眾人,笑著說道。
在場的商人雖不懂什么詩詞歌賦,但是讀書人大多卻是懂的。
這首詞以形傳神,從人物的外貌轉而深入其內心世界,通過描寫一位歌妓的生活片斷,即在冬日的清晨起床梳妝時的生活情景,展現了歌妓痛苦與苦悶的內心世界。
而這幅畫像的人物又是花魁馮玉靜,恰恰也是以賣唱為生,詞畫相互搭配得當。畫像上人物表情細膩,微微流露出的愁苦姿態,更是和詞互相襯托,可謂是恰到好處。
上闋寫歌妓思念親人的生活細節,賦予深刻的念遠寓意,新穎獨到,最見靈性。
正是描寫了馮玉靜這般從小就離散親人,又或者很多同樣走失了親人深陷紅塵的女子,令人感同身受。
下闋寫憶舊愁情,以嘆惜時光飛逝陪襯,倍增其傷感。準備唱歌,卻立即收斂住歌喉;想笑,卻先皺起了眉頭。
暗喻著一旦時光飛逝,紅顏老去之時,便是歌妓失去所有之時。
這首詞將歌女內心的矛盾、凄苦的情懷和不得不強顏歡笑的處境,都融入這一斂一顰的面部表情之中,具有很強的表現力。
所以當馮玉靜一看到這首詞作的時候,便完全的呆愣住了,猶如心房被重重的擊打了一般。
自她受人追捧之日起,愿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富商高官,又或者是自命清高的讀書人不在少數,可從來沒有人會寫出這樣的詞,沒有人會去理解她的內心。
看到《訴衷情》的那一剎那,馮玉靜覺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位知己。
大堂里的人紛紛討論著,像是煮的炸開了的一鍋粥。
剛剛念詩的秦方首先站了起來,說道:“這首訴衷情,絕對是上佳之作,有大家風范,乃當世好詞,我愿意出一千三百兩!”
那些商人聽見如此之高的評價,紛紛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競價戰爭。
自古以來唯有讀書高,經商之人雖有家財萬貫,卻依然被世人所瞧不起,收集一些詩詞畫作正好可以為自己稍微抬抬身價,沾上那么一些書生氣。故此,那些商人搶起這些東西來,開價更是來的兇猛。
很快的,價格便上升到了一千七百兩的價位。
要知道眼前的畫作和詩詞不僅是當世珍品,而且拿下之后,等同于還拿下了今晚花魁的個人表演,自然有人要拼命了。
“一千八百兩!”這時,秦方又開了價,臉色卻是有些沉了下來,“誰敢跟我搶!”
旁邊的幾位商人本想報價繼續爭奪,一看這架勢,便止住了嘴。
再玩下去,恐怕得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一千九百兩!”正當林塵落以為好戲落幕的時候,卻是又蹦出一個人來,這不是那位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劉公子么!
“劉賀才!”秦方一拍拍椅子,怒著站了起來。
劉賀才?六合彩?這取的什么破名字!在臺上的林塵落聽到劉賀才的名字之后,心里不禁嘀咕道。
“秦方,別以為我怕你!你老爹是都指揮使,正三品。我爹雖然只是江南織造郎中,區區五品官員。但念及圣上隆恩,我家也算是欽差,與當今一品大員相差無幾。秦方,莫動粗哦!
怎么,你能耐我何?”劉賀才不為所動,得意的笑道。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這種紈绔子弟撞在一起,那便不是簡簡單單的附庸風雅了,而是要拼了老命落了對方的面子。
“乖乖隆地洞,原來都是大人物啊!怪不得那些商人都不敢再出價了。”聽到劉賀才的話,戲臺上的林塵落倒吸一口涼氣。
只不過都指揮使會有這么多錢財?朝廷的俸祿沒這么高吧,看來又是個大貪官。
這大燕朝,已經是爛到骨子里了。
秦方聽著劉賀才的話,臉色越來越臭。若是比財力,他還真比不過姓劉的。人家負責江南織造,為皇宮采辦綢緞等各種商務,賺錢的本事大的很。
“我出兩千兩!”秦方接著說道,就算明知道搞不過劉賀才,他也得抬一抬價格,讓對方多破一些錢財。
“兩千一百兩!”劉賀才回擊道。
“兩千兩百兩!”
“兩千四百兩!”劉賀才這一次直接加了兩百兩上去,又道:“秦公子,你要是能再高的話,那我愿意成人之美了。”
再高?家里的錢又不是撿來的,自己家再有錢也不能跟對方比啊,秦方原本打算再加價的話咽了回去。
若是到最后真要到兩千五百兩這個價格買畫,指不定就讓家里的老頭子給一頓暴揍了。
“恭賀劉兄!”秦方忍住要爆發的脾氣,沉聲說道,不過臉色也沒好看到哪里去。
“承認承讓!”劉賀才笑著起身,抱拳對著四周的說道。然后又看向林塵落,“上面的,快點宣布吧!”
兩千四百兩,這比我預估的整整還要高出一倍之多啊,值了!他心里都快樂翻天了,當真是爽翻了。
這公子哥鷸蚌相爭,得益的還是我這個漁翁啊!
林塵落心里對這個價格也是甚為滿意,他跑到一旁拿了一杯茶水潤了潤口,打算宣布最后的結果。
“慢著!”關鍵時刻,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林塵落含著的茶水還未吞下去,他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只見一人高舉著手,手里拿著一把扇子在晃動。
“我出三千兩!”
“噗····”林塵落嘴里還未咽下去的茶水一口全部噴了出來,三千兩?哪來的傻帽,出這么高的價格?
“咳··咳···那位公子出價三千兩,有沒有更高的?劉公子,你還愿不愿意出更高的價錢啊?”林塵落興奮難抑,最后關頭殺出來這么一位,當真是奇跡了。
三千兩啊,整整三千兩啊,這可是前面四幅畫一起加起來才有的價格啊!
劉賀才驚訝的看過去,卻見是一個粉面小生,長的甚為俊朗,比起女人都要美上幾分。
三千兩的價格倒不是什么,擔心的就是對方大有來頭,萬一得罪了可就不好了。劉賀才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是在一些方面還不算是太蠢。
“敢問兄臺是誰?可否愿意相告?”當眾被拂了面子,劉賀才有心想要打探一番對方底細。若是沒什么大權勢的人,那將來就有的瞧了。
此話一出,眾人便知道他是放棄爭奪了。
本以為花魁畫已經是塵埃落定,最后關頭卻殺出個三千兩。
所有人都是驚訝異常,看向主仆二人的目光頓時不同了。
“在下姓云!”俊美公子站起來回道,然后一揮扇子,對著身旁的隨從說道:“小樂,走,咱們拿畫去!”
“三千兩第一次!三千兩第二次!三千兩第三次!成交!”林塵落興奮的宣布最后結果,喜從天降三千兩,當真是走了狗屎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