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里又多了一首詩作,比起之前林塵落的那首《訴衷情》來的更為令人震撼。
五言絕句,名為《靜夜思》。
朗朗上口的四個短句,在金陵城流傳開來之后,再一次成為了江南學子人人崇敬的好詩。
不過,詩是好詩,人就未必是好人了。
此事,還要從前幾天的金陵書院舉辦的文友會說起。
文友會,顧名思義,以文會友,由金陵書院一年舉辦一次,在每一年的深秋之際。
參加文友會的人有金陵書院的人,也有其他身具功名或者正在為功名而奮斗的學子。
每年文友會的內容,無非便是詩詞楹聯一類的話題。
今年的文友會,依然在金陵書院舉辦。整個金陵城內自恃有些才學的人,都上了書院參加文友會。
陳崇研貴為書院山長,一手操辦了文友會,也是金陵城內頗有威望的名儒。
曾及第狀元,官至禮部尚書,后辭官還鄉(xiāng),在江南學子之中威望極高。故此,回來之后便擔任了金陵書院山長一職。
金陵書院建在金陵城內的綠野之處,周圍環(huán)境清幽,流水潺潺,田地農舍環(huán)繞其旁,乃是絕佳的讀書之地,令人心曠神怡,安逸自然。
書院正屋之內,此刻高朋滿座,觥籌交錯,交談之聲紛紛不斷。
陳崇研坐在宴席的首座,在他的一旁,還坐著一位身穿便服的老者,卻原來是田峰。
田峰跟陳崇研也是老交情了,兩人當初在京之時也同朝為官過一段時間,可謂是意氣相投。
記得當初陳崇研主動辭官回鄉(xiāng)之時,田峰還為此事與陳崇研鬧騰了好久。
文友會的氣氛很灑脫,并沒有什么拘束,也不搞什么指定的題目或者形式來作詩。眾人可以自由發(fā)揮,只要是好詩好詞,呈上來便是。
先得讓眾位德高望重的老學究一同探討一番,隨后再拿出來與在座的眾人一起品味。若是好詩,自然會博得一個好彩頭。
若是詩詞有欠妥當之處,也好可以讓他人指正。
可以說,這文友會辦的還是不錯的,可謂是有聲有色,頗受一干學子的歡迎。
“乳鴉啼散玉屏空,一枕新涼一扇風。睡起秋聲無覓處,滿階梧葉月明中。這首詩作倒是不錯,不過此時已入深秋,這詩寫的卻是立秋。除去這點之外,倒是頗有隋朝遺風。這劉武子,的確不失為有名的才子啊。”陳崇研看完詩作后,然后遞給了在身旁的田峰。
“的確是好詩,不過我這里有一首可不比這一首差。”田峰笑著說道,然后將自己手里的一首詩作給了陳崇研。
“蕭蕭梧葉送寒聲,江上秋風動客情。知有兒童挑促織,夜深籬落一燈明。”陳崇研默默的念道,然后便是贊嘆連連,“的確是好詩,原來詩葉紹翁之作,怪不得。此人乃是江浙一代頗有名望的才子,有如此佳作,并不稀奇。”
“是啊,這詩乃是別人呈給我的。這首詩,的確不錯。可惜,今日葉小子卻是沒親自到場。不然,我倒是要好好會一會他。”田峰當年雖未金科高中狀元,卻也是探花郎出身。
對于詩詞歌賦,自是不在話下。
“葉紹翁不在,劉武子卻是在。你要是待會兒閑不住,也可以向他討教一番。我看,這一次的文友會就屬他拔得頭籌了。可惜上次州試的案首楊萬里沒在金陵,不然肯定還是他穩(wěn)坐第一的位置啊。”陳崇研捋了捋胡須,笑意悠然的說道。
江南這幾年,他還是看到了幾個頗有才氣和節(jié)氣的書生的。
“都說那姓林的才高八斗,請問他在嗎?”一個聲音高高響起,只見一位穿著錦緞華服,相貌堂堂的年輕公子搖著折扇走了進來。
頓時,便將屋內不少人的眼光吸引了過去。
“喲!原來是梁兄!幸會幸會,本來我們都以為你不來了呢!”
“志誠兄,別來無恙啊!”
“梁兄外出許久,我們都以為你今年不會趕回來了呢!”
········
屋內一干人等,認識梁志誠的人,紛紛上前打招呼道,分外熱情。
這梁志誠乃是上次州試的前三甲之一,便是次于田宇的第三名。在金陵一干學子之前,的確也是有驕傲的資本。
再者梁志誠乃是當今吏部侍郎陳道成的外甥,這就更讓人江南學子艷羨巴結了。
吏部執(zhí)掌天下官員,想要往上攀,吏部的門路絕對不可以堵了。
“諸位,文友會乃是我金陵學子的大事,我怎會不回來呢?”梁志誠邊說邊朝著陳崇研和田峰的放心走去,鞠躬說道:“老師,學生有禮了。田大人,在下有利了。”
“恩,坐吧。”陳崇研隨意應付了一句。
他對梁志誠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此人雖是有幾分才氣,但是心性太差,輕佻自傲,自視甚高,品德方面實在是有待考究。
陳崇研向來推崇先做人,后做文。品德不行,學問再高,也只是虛有其表,反而會害人害己。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陳崇研一向最恨的就是這個,因此他當年看不慣官場黑暗,這才辭官回鄉(xiāng)。
溫恭謙良,這是陳崇研所推崇的,但是梁志誠實乃一個字都搭不上邊。
“老師,我一回來就聽說這金陵城內出了一位詩詞高絕的人。敢問,林兄今日可曾到場,梁某實乃愿意討教一番。”梁志誠悠悠坐到一旁,臉色倨傲。
很顯然,一向心高氣傲的他自然不是如此便輕易服人的。
“梁兄,你就不要自討沒趣了。就憑你的才學,跟那林塵落差了十萬八千里。向他討教?我看你是自找苦吃,小心丟了臉面,那可就不好看了。要說能跟他討教幾番的,恐怕只有廷秀兄臺了。你,就算了吧。”
這時,在一旁吃著點心,喝著小酒的田宇開了口,神色輕蔑的嘲諷道。
他跟梁志誠一向不對頭,連喝個花酒都要爭得頭破血流。
“田兄,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首《訴衷情》么,他想憑這一首詞就讓我服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梁志誠不以為意的說道。
“一首《訴衷情》的確無法讓人信服,不過要是再來一首《靜夜思》呢?”田宇笑著說道。
“此話何意?”梁志誠眼眉一挑。
“光義,何為《靜夜思》?”陳崇研頗有興趣的問道,光義乃是田宇的字。
“我這就給你們寫出來。”田宇回道,然后去拿了筆墨紙硯。
“這一首便是林塵落所寫的《靜夜思》了,請過目。”落筆結束,田宇將紙張呈給了陳崇研。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陳崇研念完一遍,臉色驚詫。
田峰在一旁撐著脖子也是看完了,看了一眼自己兒子,忙問道:“這詩真是林塵落所作?你又是從哪里得來的?”
“咳咳·····這個····我從群芳閣那里得來的。”田宇臉色尷尬的說道。
“什么?你又去喝花酒!”田峰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哪來的錢?”
“咳···咳····免費的。”田宇恬不知恥的笑了笑。
他也是群芳閣的常客,而且有錢之時一直手腳大方。故此有時候沒錢去的時候,姑娘們還網開一面的會讓他免費幾回。
“光義果然是個風流才子啊,呵呵!”陳崇研抿了一口茶水,笑說道。
“小生慚愧,慚愧!”田宇抹了把汗,逛青樓喝花酒實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即使這是讀書人之間的默契事情,但擺上臺面來終歸是不好的。
陳崇研將詩作傳了下去,讓眾人一同賞讀一番,“你趕快說說,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情?”
田宇看了看正大眼瞪著自己的老爹,清了清嗓子,回道:“前幾日我一時興起,便去群芳閣逛了逛,一不小心偶遇了花魁馮小姐,便隨意談了幾句。一時,便聊到了林兄的這首《靜夜思》。聽馮小姐說,這首詩是林兄望月吟誦而出的。而且,這詩所作已久,比那一首《訴衷情》還早上了好幾天。如此可見,林兄肚子里的文采墨水比起某些人來,可是勝上好幾籌。只是有些人,不識抬舉,自以為是,坐井觀天。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田宇笑意盈盈的看著坐在對面臉色有些臭的梁志誠,拿著林塵落去踩人的臉,當真是個好主意。
這樣梁志誠就算對自己惱怒,恐怕對林塵落的恨意就更深了。
田宇可不是有心想要讓林塵落出風頭,他這是因為看不慣梁志誠那張嘴臉,才把《靜夜思》給默寫了出來。
而且把林塵落當槍使,可謂是一石二鳥。
另外,他對于林塵落的才學的確極為佩服。
認為林塵落無恥下賤是一回事,佩服他的才學又是另一回事情。這一點,田宇分的很清楚。
“這首《靜夜思》,恐怕才是這一次文友會的頭籌了。”陳崇研對著田峰笑道。
林塵落的名號,他早就有所耳聞,可以說是毀譽參半。
屋內的一干人等,紛紛傳遞著《靜夜思》,皆是議論紛紛,臉色驚詫。
自從前朝隋朝結束之后,大燕開國以來詩詞歌賦漸漸失去了從前那種意境深遠的風格,反而一直在詞窮變化之上追求。
詩詞歌賦,辭藻雖然越為華麗,但是內涵意境卻是遠不見從前之景。
如今這一首《靜夜思》,五言絕句,詞句簡單,意境悠然深遠,一股思鄉(xiāng)之情躍然紙上,油然而生。
簡簡單單二十個字,手法簡略,言簡意賅。游子望月思想的飽滿畫面,在眾人眼前即刻便浮現出來。
此作頗有隋朝遺風,讓人眼前一亮,意境之高實屬罕見。
江南學子之中,能將意境表達到如此程度的,恐怕也是只有那寥寥幾人了。
《靜夜思》,可是后世流傳最為廣泛的詩作之一,可謂是傳誦千古,中外名作。
此詩一出,在座之人如何能夠匹敵。
“姓林的,當真是不簡單!”
“我江南學子,難不成全輸給一個賣雞的不成?”
“不服不行啊·······”
在座之人,皆是連連感嘆,一臉喪氣。
隨后,氣氛越是顯得沉悶起來。眾人呆愣的互相看了又看,不知到底該說些什么好。
詩詞,是沒人再敢作了。在《靜夜思》的面前,豈不是自討沒趣么。
梁志誠看了看依舊笑嘻嘻的盯著自己看的田宇,臉色難堪的舉杯痛飲。
剛放完大話,便讓人給損了顏面,換了誰都會不爽的。
········
《靜夜思》一事,讓林塵落的名頭越發(fā)響亮起來,隱隱之間有點金陵第一才子的意思了。
出名的事情,林塵落從來都沒怎么想過。不過他不想,不代表他就可以如意。
注:有些歷史名人的出生地就不要計較了,比如楊萬里。我都把書架空了,就別跟我說他的出生地,州試不可以在金陵一類的。往后,還要很多人要出場呢!嘿嘿,各位讀者大大,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