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酒后會吐真言，那是因為乙醇中毒而產(chǎn)生的興奮，當事人會把自己平常所控制、隱藏在心里的話全盤托出，毫無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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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拍拍手，汪青有點小得意地笑。為了避免再有人過來找她們喝酒，她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把桌上未開的兩瓶啤酒都放到了桌底最里面。沒得喝了就不喝了，不喝多就誰都不會鬧出什么事來。按理說這樣想是沒錯，錯就錯在計劃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大家心血來潮的一句話……

“欸？酒怎么沒了？我剛才不是看到還有幾瓶的嗎？”朱才一嚷嚷，坐在邊上聊天吃菜的幾個公家伙們，紛紛起立。

“酒沒了？不是吧？這么快？”

“我記得桌上還有啊！”

“凳子底下再找找看，沒有的話去隔壁小店再搬一件！”喝夠了的都沒開口，開口的盡是七班酒量榜上有名的。

“我說，你們幾個要喝，買個五六瓶就行了吧？一件太多了。”作為率先吃好的女生代表，劉艷拔嘴提醒。

“對啊，大家都是開車過來的，等下回去的路那么黑，喝多了不安全。”十分贊同劉艷的觀點，汪青跟著說道。

“放心吧，啤酒不是白酒，沒事的。如果今天不喝夠的話，七班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聚得這么齊了。”很發(fā)自肺腑而又略帶感傷的一句話，沒有人再阻止買酒。

“這兩瓶你們先喝著。”把在桌底找到的啤酒遞給黃偉，朱才立馬又出去弄了一件回來。

喝酒，聊天，談工作，談過往，談未來……這么多年沒見的同學，這么熱鬧非凡的場面，這么久違重逢的畫面，終于都變成了現(xiàn)實。同學聚會，比預料中的更多人，更多驚喜和意外……

撐著有點發(fā)燙的臉，蕭雅安靜地看著每個有人的角落，獨自收集孤單快樂。

“唐老鴨。”

“額？”誰又在叫她外號？

“是你。”吳君？怎么會？

“今晚我一定要跟你喝一杯。”話落，他已經(jīng)坐在她身邊。

“為什么？”受寵若驚，他跟她的距離，近得可以聞到彼此身上的味道。而喝酒，她沒有想到任何一個合適他們的理由。因為當年論說話，她和黃偉八卦最多；論惡整，她和卓晴合作最多；論感情，她和他不曾捅那層破窗戶紙。那還有什么？要慶祝什么還是紀念什么嗎？如果是，他是不是應該剛才和黃偉他們一起過來？現(xiàn)在，大家都三三兩兩扎一堆閑聊吃水果，他卻單獨過來。他不怕大家拿他們開玩笑鬧起來？他不怕他們多年未見沒話聊落得尷尬？

在想。蕭雅看到和李志站在門口的汪青望了自己一眼，但她并不知道她那似是而非的笑，代表什么。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替蕭雅開心。如果你說的是假的，我當風吹過。”眼前的街道，燈光黯淡，涼涼的，夜風掠過汪青細薄的唇沿，沒有帶走任何惋嘆。

“今晚他喝得不少，我想該說的，他自己會說。”作為男人，李志覺得他該給蕭雅補個交代。

“但愿。”希望好友曾經(jīng)付之五年的感情，終于能有一個美麗句號，哪怕缺憾。

“這么多年，我想你一定很恨我。”五年，他在她心里住了五年，卻沒有給她任何幸福或承諾，甚至他連自己對她是什么感覺都沒有告訴她，就突然從她的生活缺席，并停止聯(lián)系。這難道會不恨嗎？倘若是他，他會恨到寧愿沒有遇見過。

“恨你？你是不是有點喝多了？”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聽他說的，他應該是醉了！今天男生都喝多了，一屋看去全都滿臉通紅，醉眼迷蒙。

“唐老鴨，我喜歡你。”那深邃一如昨日誘拐她無法自拔的雙眼，就這樣看著她，對她說：他喜歡她。他喜歡她，他說他喜歡她……這……是真的嗎？這句話，她等了多久？

“初二的時候，我一直喜歡你，但是我沒有告訴你。”不敢正視她印有自己模樣的瞳孔，他目光游離左右。

“為什么？全班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你，你也知道我喜歡你。”忘了自己沒有可以全力去愛的能力，她只想知道答案。

“還記得升高中考試的第一天嗎？”轉回剛才躲避的視線，他重新認真地看著她。感覺，像故事開頭的敘述。

“你遲到了半個小時，被取消進場資格。”就因為那一科他沒有考，所以他不能跟大家一起正常升學。想起當時，聽別人說他沒來，她緊張得不知所措，最后跟監(jiān)考老師說肚子痛，一定要去洗手間……沒有手機，她只能壓著心跳從后門小跑到校外最近的一個公共電話亭……

那是她第一次對老師撒謊，也是她第一次毫無顧忌，不計后果的撥通他家電話。結果，他說：剛起床。很可笑，她居然比他還擔心著急？她居然膽敢用身體去挑戰(zhàn)醫(yī)生絕不容許的快步奔走！按著胸口中央因為刺激而險些承受不起的暴動，帶著一臉蒼白走回教室。有想過，如果那口氣沒喘上來，會死。

“考試的前一天晚上，我高燒39°，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才從床上醒來。我拿著筆跑到學校，還是……所以，對不起。”沒有一直陪她念完高中，很遺憾。

“呵呵，原來是這樣。”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那天什么都沒跟她說？他只是在到達學校的第一時間，去了她考試的教室，很緩慢地從窗邊經(jīng)過。他凝視她的眼神，漫不經(jīng)心，憂郁，傷感。他最后低頭微笑，像是鼓勵，又似別離。

“因為我跟阿偉打了一個賭，如果你說喜歡我，他就放棄追你，我們在一起。如果你沒說，代表你不是真的喜歡，那么，我順其自然，續(xù)讀一年。”他知道她會難過，他知道她一直很想問卻一直沒有問。可他沒有料到，他帶著那該死的心情去參加復考，結果進了省重點。

“你可不可不走？”

“不走？”

“不去其他學校。”

“為什么？”

“因為……我不希望你走啊！我們一班人都玩得那么好，少了你多沒意思。”

“沒事的，班里還有阿偉和卓晴。”

“但是他們不是你。”

“那我又是什么？”

“……你就是你。”我喜歡的你。可惜后面那一句她始終沒有說出口。

“君，吃飯了！”記得電話那頭他媽媽忽然大喊了一聲，于是她像做錯事的孩子，心猛地抽了一下，渾身冰涼。

“那個……你媽媽叫你吃飯了……。”

“你就為了這件事打電話來找我的？”如果她說不是，他一定會推掉下午的新生報到。

“是。”

“那好，我去吃飯了，掰。”掛斷電話，毫無猶豫。

“掰……。”重復倒帶那情景，似乎悲，似乎喜。

“你們好義氣。”因為她瞻前顧后的懦弱，她就該成為他們義正辭嚴的賭注？從不認為自己高貴，但她絕不是可以任人用來互相轉讓的物品！他所謂的恨，此刻才滋生。

“唐老鴨，對不起。”阿偉那種戀她戀到在校處處保護，放學一路送回的灑脫，他真的還沒有可以放得下“從來不為哪個女的”降低姿態(tài)、拋開面子、死纏爛打的心理。而且跟兄弟翻臉搶馬子，他做不到。

“沒關系。”都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她也不再喜歡他了，還有什么好計較的呢？

“其實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那些我從來不知道的事。”想想以前，想想現(xiàn)在，好像突然間那五年的默默等待，都毫無遺憾了。一件事的結果，不是由一個人造成的，那么她心中埋怨，也不該全部推卸給命運或是他和黃偉。如果當初她說出口，結局就圓滿了，不是嗎？所以罪魁禍首是她，喜歡上他的是她，不敢告白的是她，不能違背媽媽意愿，不能跟男生談戀愛的還是她。

“你這樣說，我會更內(nèi)疚。”他轉校后的一個學期，黃偉和卓晴跟校外的幫派起了沖突，因為過了九年義務教育，自然很順理成章的被“勸”休學。他們四個，只剩她。他們說過，要一直整她整到高中畢業(yè)，整到大家不得不分開的那一天。可是最后，他們都走了，只剩她……

后來他有回學校看過，但他沒有找她，他路過她靠窗的座位，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留，什么都沒有解釋，沒有安慰，沒有道歉，沒有彌補。不在乎誰，他公認的交際風格。

“來！我們喝酒吧！”在大家不是很明顯的注視下，蕭雅對著吳君高高舉起酒杯。一杯，兩杯……

“你不能再喝了。”按住酒杯，他心情復雜。無論如何，他對她都有愧，尤其是她現(xiàn)在身邊依然沒有男人，而他，陸續(xù)換了三個女友。

“蕭雅，你不可以再喝酒了。這里有橙汁，你們都喝橙汁吧。”快速搶過她手上的啤酒，汪青和李志給他們把橙汁倒?jié)M。其實大家都在窺視他們，大家在知道事情的原由之后，都把黃偉拖出去罵了個半死。而卓晴，一直沒有挪過地方，他就那樣看著他們，看著蕭雅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當她滿面笑容地跟吳君舉杯，他轉過頭，正好趕上朱才和安宏劃拳，胡亂湊上去比劃了兩下，輸了，罰酒一瓶。從嘴邊偷跑出來的淡黃冰涼，順勢落吻他的性感胸膛，突然有一種名為“不知”的感覺，深刻蔓延……

有時候，酒真的是個好東西，它可以麻痹你的神經(jīng)，讓你忘記你是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另外，它還可以驅使你產(chǎn)生勇氣，然后去做接下來的某件——不可思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