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香里’原來是一間搭在湖畔,直徑約有10米左右的巨大蒙古包,是孛爾貼赤那族族長與貴族將領就餐的地方。
當乞顏•赤那高大威武的身影出現在‘德香里’的時候,所有人都轉過了頭,將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他身邊的白小鹿身上。眾人一致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似乎都在暗自猜測那個女子的來歷。
能站在孛爾貼赤那族族長身邊的女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有資格的,更何況還是那般親昵的牽手之勢。這突來的意外令所有人都震驚不已,一時間偌大的蒙古包里靜悄悄的,只有無數道驚訝的目光無聲地聚集在那抹纖細的人影身上。
托羅•其格其在看到這突來的一幕時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識地望向對面座位上的那拉•娜仁托雅,整個蒙古包里就只有她一個人面無訝色。
她抬眼迎向他的目光,嘴角始終帶著溫婉恬靜的微笑。只是短暫的一瞥,她便收回了目光,望向緩緩走進蒙古包的兩人。
他心里的疑霧仿佛突然被一道亮光趨散了般,隱隱約約似乎有了某些感知,只是又說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
他將目光落向蒙古包門口伴隨乞顏•赤那緩緩而行的女子身上,那身草原少女的裝束將她襯托得更加艷麗動人,仿佛草原上燦爛的格?;ㄒ话?。在那一剎那,他似乎看到一股草原古老神圣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白小鹿全身僵硬地跟在乞顏•赤那的身旁,那些從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目光像無數根尖刺般令她渾身顫栗,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那只厚實有力的大掌,未料她心念才動,他卻仿佛早已預料般牢牢地抓握住她的手令她動彈不得。就在她驚愕的同時,他忽然惡作劇般地朝她露齒一笑,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一件驚人的舉動。
乞顏•赤那忽然俯身伸出修長結實的手臂單手將白小鹿托了起來,然后在她的尖叫和眾人突然爆發的叫好聲中大步跨上蒙古包正中鋪著厚厚的羊毛墊子的位置,摟著她在矮桌邊席地而坐。
整個蒙古包頓時被人們粗曠,豪邁的笑聲和呼喊聲淹沒。白小鹿驚慌地掙開乞顏•赤那的懷抱,挪到離他兩臂長的距離,瞪大受驚的美眸望著包內興奮地笑鬧著的一群粗曠的蒙古大漢。
忽然,她在那群粗曠的大漢中瞥見了一抹熟悉的紅色身影——是那個叫那拉•娜仁托雅的薩滿女巫。
那拉•娜仁托雅安靜地坐在距主位不到兩米遠的位置上,輕輕啜了口香濃的奶茶,微笑地望著她。在那一群沸騰的蒙古大漢中,她顯得格外的突出,仿佛不受任何的干擾,悠閑從容,一派恬靜。
白小鹿僅僅愣了一秒鐘,然后倏地從羊毛墊子上跳了起來,仿佛見到了救命草般筆直朝那拉•娜仁托雅奔去。
驀地,一抹高大的人影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驚呼一聲來不及止步,便一頭撞進了那抹人影的懷抱。
乞顏•赤那的一雙鐵臂輕輕地圈住懷里驚慌的人兒,輕笑道:“還沒開始用膳怎么就急著走呢?”
“放開我!”白小鹿急得大叫一聲,猛地推開了他。
他只是微微后退了一小步,那張俊美狂妄的臉上擒著一抹邪魅的笑容,一動不動看著她,就像一只耐心等待著獵物落入圈套的狼。
她轉身就想要往蒙古包的門口處跑,未料卻陷入了重重人群的包圍之中。那些高大粗曠的蒙古大漢們,嘻笑著圍在她身邊大呼小叫,就像逗弄一只驚慌無措的小小獵物般。
白小鹿只覺得眼前有無數的黑色影子在轉動,耳邊鬧哄哄的,腦子里一片空白??謶謷吨煨剞D的暈眩感洶涌地向她襲來,她踉蹌了幾步,然后重心不穩地向一旁倒了下去。
恍惚間,她感覺到有人在她倒在地面之前及時扶住了她。一道低沉地聲音輕輕在她耳畔響起:“可愛的小母鹿怎么可能逃得出狼王的追捕呢!”之后,她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白小鹿又回到了她之前的房間,正午的驕陽似火地烘烤著草原,雖然時值初夏,可是草原的烈日卻已經十分強烈。
奇怪的是房里房外都沒有人影,不見侍女和看守她的侍衛。桌上放著一些切成小丁的牛肉干和奶豆腐,另外還有一碗看不出是什么的濃湯。她用手試了試湯碗的溫度,還是溫熱的,一定是侍女不久前才剛送來的。
早晨那突發的可怕狀況令她又重新推翻了對乞顏•赤那的認識,他的確是一個很危險的角色,而且相當難以捉摸。趁著現在沒人看著,她還是趕緊離開這里為好。
隨便吃了點桌上的東西,她將剩下的食物用布裹好塞進了懷里,輕手輕腳地挪至門口左顧右盼地張望了一下,便偷偷逃出了房間。
為了避開似火的驕陽,也為了躲避人群,她選擇了僻幽的林蔭下小徑。一片接著一片的樹林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她不知道這個地方究竟有多大,走了好久也沒有看到一處類似出口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她運氣太好,沿路上竟然連一個活人的影子都沒遇上,如果她不是從那些人工修筑的房屋和院落里逃出來的,她會以為這里根本就是一片天然的森林。
越往前走,樹林也越來越茂密了,頭頂上方重重綠蔭幾乎摭擋了所有的光線,只是偶爾會有幾道金色的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射下來,稀疏、零散、交織的金色光束,落在腳下黑色的細石小徑上形成了斑駁的光點,指引著小徑的方向。
又向深處走了一會兒,前方忽然出現了一方草地。幾乎有一個藍球場大小的平整草地周圍被茂密的樹林包圍著。
白小鹿走到草地中間,發現在那茂密的樹林間錯綜交織著數條顏色各異的細石小徑——朱紅、暗紫、草綠、湖藍、月銀、金黃,共六條神秘的小徑。
“天哪,這里簡直像迷宮一樣嘛!這么多條路,到底該走哪一條呢?”她苦惱地站在原地,猶豫著該選哪一條路。
“唉,還是交給老天來決定吧!”說罷,她雙眼一閉,在原地轉了個圈,胡亂地伸出手指了個方向。
她睜眼一瞧,竟然指到了兩條路中間的位置。
“啊,這是什么意思嘛!”她走到兩條路中間,左看看右瞄瞄。
“紫色?綠色?”到底選哪一條呢?
干脆她眼一閉朝前走去,走到哪條路上就是哪條了。閉著眼走了十步左右,忽然一聲悶響,她的額頭咚地一下撞到一棵樹桿上。
“呃,好痛!”她撫著脹痛的額頭,一臉欲哭無淚地望著高聳的大樹。她的運氣也真是太差了,左手邊就是三人寬的路,可她就偏偏撞到了樹上。“痛死了!”
她邊揉痛處,邊低下頭打量左手邊的小徑。
“紫色的!那就這條吧!”
紫色小徑和之前她所走的那條小徑基本上沒有區別,周圍都是一色的大樹,沒有人影,沒有動物,也沒有鳥叫聲,好像全世界的生物全都消失了般,只有偶爾風兒吹過樹林發出的樹葉沙沙聲。
越走她就越覺得心底發慌,真不知道小徑的盡頭會有些什么,搞不好跑出來一大群野獸也不一定。想到這兒,她不禁全身打了個寒禁??墒嵌家呀涀吡诉@么久了,總不能再往回走吧,就算走回去還是要再選擇一條路走啊,誰知道那些路又是通向哪里呢。
心里七上入下的胡亂想著,不知不覺間,前方隱約出現了光亮。
“啊,是出口!”她興奮地低呼一聲,便朝那團光亮百米沖刺地沖過去。
視線豁然開闊,終于走出了樹林了!
然而,白小鹿整個人卻傻了!
眼前是一片雄偉的建筑群,三座相連的大殿如威武的巨人般屹立在山坡上。背后的高山直入云天,山頂與天交界的地方,銀光閃爍,那是終年不化的雪頂。
“媽咪啊,這是什么地方???出口在哪?”她沮喪地望著重重侍衛守衛的威嚴大殿,恨不得放聲大哭。
就在這時,大殿里突然涌出了一大群衣著華麗蒙袍的男人。在那群人的簇擁中,她看到了一身銀邊暗紫長袍的乞顏•赤那與另個一名身著金邊紫紅色長袍的中年男人緩緩走出了大殿。
看那中年男人一臉傲氣,眉宇粗曠,來頭應該不小。她悄悄躲到臺階下的角落里,打量那些人。
乞顏•赤那親自攜眾貴族將領,恭送突厥部落首領阿史那土門及其隨從行至正殿門前。
孛爾貼赤那族與草原其他數萬余部從前都隸屬柔然可汗國,每年向柔然進貢大量牲口和財物。五年前,也就是公元546年,突厥部落首領阿史那•土門聯合了包括孛爾貼赤那族和豁?,旉@勒族等眾多部落組成高車聯盟,打敗和合并了鐵勒十部五萬余落,開始發展壯大。而作為高車聯盟的首領,突厥部落族長阿史那•土門成為高車聯盟的盟主。力量更加壯大的阿史那•土門譴使向柔然求婚,不料遭到了柔然可汗阿那瓌的羞辱和斷然拒絕。阿史那•土門一怒之下將柔然的使者殺死,斷絕了與柔然的來往,轉而向中原之國西魏求婚。高車聯盟建立的第四年,公元551年,西魏答應將長樂公主嫁給阿史那•土門為妻。
今日,阿史那•土門親臨孛爾貼赤那部落原因之一,便是商量兩個月后迎娶西魏長樂公主的相關事宜。其二,是因為孛爾貼赤那族與其姻族——豁?,旉@勒族是高車眾部中與突厥部實力相當的幾個少數強大的部族,他會如此重視也是為了攏絡感情,以穩固突厥部在聯盟中的地位。
今日,阿史那•土門親臨孛爾貼赤那部落原因之一,便是商量下月迎娶西魏長樂公主的相關事宜。其二,是因為孛爾貼赤那族與其姻族——豁?,旉@勒族是高車眾部中與突厥部實力相當的幾個少數強大的部族,他會如此重視也是為了攏絡感情,以穩固突厥部在聯盟中的地位。
“好了,你們也不用多禮了,這兒的路我熟著呢。”阿史那•土門笑呵呵地拍了拍乞顏•赤那的手臂,說到:“迎娶西魏長樂公主的各項事宜就要辛苦你赤那兄弟了??!”
“能為盟主的大婚盡點微薄之力,是赤那和孛爾貼赤那族的榮耀啊,孛爾貼赤那族全族定會全力支持盟主。”乞顏•赤那微微頷首,態度恭敬又不失其威嚴的氣度。
雖然孛爾貼赤那族下屬高車聯盟,可是論實力絕不在突厥之下,再加上同樣實力相當的姻族豁?,旉@勒族幾乎占去了聯盟二分之一的兵力,這也是為什么阿史那•土門極力想要攏絡他的原因。
“哈哈哈,好,有赤那兄弟一句話,我可就放一百二十個心了?。 卑⑹纺?#8226;土門高興地直點頭,然后伸手攔住欲送他離開的乞顏•赤那朗聲說到:“赤那兄弟就不要多禮了,你我兄弟一場,我比你年紀稍長,你就當我是大哥,日后直呼我的名字即可,我們之間不講那套繁俗禮儀。”
乞顏•赤那也不做作推辭,豪邁地答到:“好,那赤那就在此目送土門大哥,大哥還請走好!”說罷做出恭請的手勢。
一行人互相行禮過后,阿史那•土門便帶著眾隨從轉身步下臺階。這時,臺階一側的角落里忽然發生了一陣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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