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搭建的帳蓬里彌漫著奶茶濃郁的香味,油燈昏黃的光影投在帳蓬的布墻上,隱隱晃動著。
“你是說今晚發生的事情跟‘狼鹿傳說’有關?”捏古斯&8226;巴日困惑不解地看著坐在對面低頭輕輕擾拌奶茶的那拉&8226;娜仁托雅。
乞顏&8226;赤那沉默地坐在捏古斯&8226;巴日,靜待著她的下文。
帳蓬門口,托羅&8226;其格其親自把守著,嚴禁其他人等靠近。
那拉&8226;娜仁托雅舀了一勺溫熱的奶茶倒進面前的銀制茶杯里,盯著杯中奶茶輕淺的旋渦看了一會兒,然后抬起了眼:“人們所知的‘狼鹿傳說’其實還有后半部。”
“啊?”乞顏&8226;赤那和捏古斯&8226;巴日同聲驚嘆。這的確是太讓人意外了,‘狼鹿傳說’在草原上流傳了千百年,他們從未曾聽說那個古老的傳說居然還有下文。
“那是千百年來薩滿女巫傳世代傳承守護的秘密。”
那拉&8226;娜仁托雅輕柔的嗓音夾雜著一絲沉重,深吸了口氣才娓娓講述起那段塵封了千年的秘密。
“千年前,當蒼狼郁郁而終后,草原上的一切生靈都失去了往昔的生氣,魔鬼的詛咒在人們的心里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霾,草原上時常會有灰蒙蒙的霧氣籠罩,魔鬼的狐兵狼將們雖難成大氣候,可仍舊時常騷擾草原上的人蓄,就連動物們也整日惴惴不安。就這樣百年過去了,孛爾貼赤那族和豁埃瑪闌勒族日漸壯大起來,兩個部族的男女一直沿襲著互相嫁娶的習俗。
有一年,豁埃瑪闌勒族的一位公主為孛爾貼赤那族的首領生下了一名女嬰,女嬰來到這個世界后連一聲啼哭都沒有,只是安靜地閉著眼。那年的冬天,草原上降下了一場百年未遇的大雪,整個草原全被大雪覆蓋了,人蓄被凍死了很多,草原上一片荒涼。幸存的人們遠離家園,長途跋涉來到了傳說中的神山阿爾泰,祈求騰格里的幫助。人們在神山下整整跪拜了三天三夜,就在第三天的夜里,那名還在襁褓中的女嬰突然張開了眼,然后在母親的懷中發出了第一聲啼哭,哭聲響徹天地,猶如眾神的悲鳴。
女嬰在那個漆黑的夜里哭了整整一夜,終于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來臨的時候安靜了下來,然后奇跡發生了。女嬰從母親的懷里站了起來,沐浴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中開口說話了:‘騰格里憐吾等眾生,莫要絕望,莫要悲傷,命運輪回,千年宿怨終有果——白鹿生,蒼狼醒!’”
“白鹿生,蒼狼醒!”乞顏&8226;赤那怔怔地重復著,心底似乎被什么撞擊了一下,震顫著久久無法平靜。
捏古斯&8226;巴日則若有所思地盯著帳篷另一側昏迷不醒的白小鹿。
那拉&8226;娜仁托雅不動聲色地將他們各異的神情收入眼底,伸手輕撫了面前盛奶茶的銀杯杯沿一圈接著說道:“那個女嬰便是奉天命所生的第一位薩滿女巫,也就是從那一天起,守護天降的預言便成為歷代薩滿女巫的使命。薩滿女巫的一生是為草原、為騰格里所賦予的使命而存在的。”
銀杯里的奶茶忽然起了一陣輕微的漣漪,她的唇邊浮出了一抹淺笑,緊蹙的黛眉緩緩舒展開來。
“陰霾散了!”
乞顏&8226;赤那和捏古斯&8226;巴日困惑地看著她,思索著她話中的寓意。這時,帳蓬的另一側忽然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嚶吟。
兩人同時轉頭,驚喜地看到昏迷了一整晚的白小鹿睜開了眼睛。
此時,東方草原盡頭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了道道金色的光芒。
那拉&8226;娜仁托雅走出帳蓬,看了眼在帳蓬外巡視了整整一夜的托羅&8226;其格其,他粗獷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倦意,可是仍舊昂首闊步地走到她面前微點頭精神地說道:“早安,巫師大人。”
她輕點了點頭,臉上流露出一絲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后終于還是沒有說什么,迎著初升的晨光走到帳蓬前的空地上,遙望著東方的天際。
東方的地平線上金燦燦的一片,太陽的光芒如金色的潮水從地平線下漫上來,緩緩浸染過綠茸茸的草原。
忽然,金色的晨光中出現了一個細小的黑點,她笑了笑,然后轉身對托羅&8226;其格其說道:“通知捏古斯王爺,白鹿的追隨者來了!”
他愣了一下,好奇地望向剛才她駐足觀望的方向,只見一個模糊的人影騎在馬上朝營地飛馳而來。
白小鹿醒來不久,隨從便趕來告知隔壁帳蓬的陶如格也蘇醒了過來,聽到這個消息后,捏古斯&8226;巴日提了一整晚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乞顏&8226;赤那沉默地看了一眼親自喂酸奶給白小鹿喝的捏古斯&8226;巴日,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他忽略掉心底的那份莫名的失落感,準備走出帳蓬。
才剛轉身,就見托羅&8226;其格其出現在帳蓬口,行了行禮說道:“王爺,巫師大人讓屬下來告知捏古斯王爺,白鹿的追隨者來了!”
“白鹿的追隨者?”他一臉詫異,轉頭看向帳蓬里的另外兩人。
捏古斯&8226;巴日的臉色也是倏地一怔,沉默地看著她。
白小鹿咽下一口酸奶,皺了皺眉,一頭霧水狀。怎么所有人都盯著她看呢,跟她有什么關系嗎?奇怪!
捏古斯&8226;巴日溫柔地沖她笑了笑,將手中的的銀碗遞到她手中說道:“我去看看,自己乖乖喝完,待會我給你拿些吃的過來。”
“哦!”她點點頭,然后他便和乞顏&8226;赤那一同走出了帳蓬。
太陽的光芒已經輻射到整個草原上,冷卻了一夜的空氣漸漸開始回升了。捏古斯&8226;巴日驚訝地看著半跪在地上,一臉風塵仆仆的冷漠少年。
“嘎必雅圖?你怎么會來這里?”難道是族里出事了?他的臉色驀地一緊,將少年扶了起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嘎必雅圖站起身,搖了搖頭,將那根垂掛在胸前的亂蓬蓬的發辯甩向腦后,伸手抹了抹黝黑臉上的汗水,喘息未定地說道:“王爺不必擔心,族里一切都好。”
捏古斯&8226;巴日的臉色舒緩開來,只是仍困惹不已:“你連夜追趕過來,莫不是有重要的事情?”
“回王爺,其實是因為……”嘎必雅圖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吞吐地說道:“我額布格責怪我,他說我是郡主的隨從就應該隨時隨地跟著郡主。”
捏古斯&8226;巴日笑著嘆了口氣,他太了解門德那個固執的老頭了,肯定是他逼著自己的孫子連夜趕來的,他所謂的“報恩”有時候還真讓人器笑不得啊!
“也罷,即然你連夜趕來了,就跟我們一起去突厥吧!”捏古斯&8226;巴日說著,伸手拍了拍嘎必雅圖的肩,親切地說道:“不過你記住,你隨時都擁有自由,你并不是王府的奴仆!”
嘎必雅圖冷漠的臉色微微一震,猶豫了一下沉默地點了點頭。
“嘎必雅圖?”白小鹿又驚又喜地從帳蓬里沖了出來。原本她只是好奇地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來了,沒想到居然是他。
“臭小子,你怎么會跑來啊?”她激動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得眼睛都咪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當初我要你跟我一起來,你可是死活都不愿意的啊,怎么又突然自己跑來了呢?”這些日子,她習慣有個人跟她斗嘴了,不過一天沒看到他,她還真是有點想他呢。
“放手啦!”他不自在地揮開她的手,退后一步與她保持著距離,黝黑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漠然地說道:“要不是額布格要死要活地鬧,我才不來呢!”
“哇,你這小子,說話的語氣還真傲啊!”托羅&8226;其格其露夸張的表情,上下打量著他笑道:“可是上次在灑館外,你不是很緊張郡主的嘛,差點跟咱們王爺拼命呢!”
嘎必雅圖愣了愣,瞄了一眼在旁邊賊賊偷笑的白小鹿,裝作什么也聽見地沉默不語。
“好了,大家抓緊時間,吃完早餐準備上路了!”捏古斯&8226;巴日開口宣布早上的這個小插曲告一段落。
天邊最亮的一顆星子的微光也被太陽的光芒掩沒的時候,由三十輛牛車、五輛馬車以及300多號人馬組成的隊伍緩緩駛進了哈日山脈的唯一入口——布魯峽谷。(布魯即蒙語投擲的意思。布魯是木制的,形狀有些象鐮刀。)陶格如說,這個峽谷的寬度只有十來米左右,入口很長一段又都是筆直的路,細長細長的,到了中部道路便突然形成了了一個巨大的彎,形狀像一只平躺在山嶺里的布魯,因此而得名。
峽谷兩邊都是黑黢黢的山嶺,陽光落在那光禿禿的山壁上仿佛全都被吞沒了般,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山谷的地面也是黑黢黢的亂石,整個峽谷顯得陰森森的,若不是仰頭能看到一線明亮湛藍的天空,會令人錯以為是穿行在幽冥之地,并非是在人間。
白小鹿晃晃悠悠地騎在馬背上,瞄了眼身旁沉默的陶如格。那拉&8226;娜仁托雅在吃早餐的時候告訴她,昨晚她們是中了某種巫術,所以才會莫名其妙的昏迷。
聽到“巫術”兩個字時,她忍不住驚呼起來。這種詭異的法術她以為只是歷史上的傳說,卻不曾想自己會親身經歷,雖然現在她和陶格如倆都沒事了,可是那拉&8226;娜仁托雅卻對她說這只是開始!她不懂,難道還有更可怕的事情嗎?可是,這一切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呢?她不過是不小心闖入這個時代的過客啊!是的,過客,她一直直覺地相信終有一天她會離開這里的。
突然,馬身一陣顛簸,失神的她沒抓穩韁繩差點摔下去。
“大白天的,做什么夢呢?”嘎必雅圖的聲音冷不防地在她身后響起。
她回過頭才發現原來是他在身后拽了她一把,要不她早就掉下馬背了。
“呵,謝謝哦!”她討好地沖他笑笑。
“哼,我是怕你掉下去會把馬絆倒!”他白了她一眼,收回手,面無表情地策馬與她保持半個馬身的距離。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明明就是好心嘛,干嘛還要死不承認呢!”
他不理她,繼續裝聾作啞,無視她的存在。
“不過……”她嘿嘿地沖他露出了一抹壞笑,突然故意扯大嗓子說道:“嘎必雅圖,我發現你越來越可愛了哦!”
空幽的峽谷里,白小鹿的聲音格外清晰響亮,在山壁間來回碰撞發出一連串的回聲。整個隊伍的人全都將好奇的目光落向驚愕的嘎必雅圖。
在幾百雙目光的注目下,嘎必雅圖滿臉尷尬的神情,恨不得去撞山壁。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說道:“臭丫頭,我真想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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