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

陶如格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臉認真的阿史那土門，情急地說道：“為什么是乞顏&8226;赤那？您明知道我喜歡的是……”

“公主”那名一直恭候在一旁的老奴輕聲開口，態度謙卑，目光卻異常精銳地盯著她。

她倏地住口，怔怔地看著那名老奴的眼睛，忽然沮喪地垂下了頭，不再說話。

捏古斯&8226;巴日的臉色驟冷，陰沉地盯著面露喜色的科羅立，黑眸中火光乍起。

“不行！”他毫不猶豫地開口拒絕令整個大廳的氣氛又是一震。

“盟主的厚愛，令巴日受寵若驚，豁埃瑪闌勒族日后也一定會一如既往地追隨盟主左右，只是查干蘇泊與科羅立特勤婚配之事，請恕巴日不能答應！”捏古斯&8226;巴日神情堅決，絲毫不畏做為聯盟首領的阿史那土門已然陰沉的神色，公然在聯盟眾部族代表們面前拒絕突厥部的求婚。

眾人皆知，當年突厥向柔然求婚遭距后，阿史那土門曾一怒之下斬殺了柔然可汗阿那環的使者，至此斷絕了與柔然的往來。

今日，捏古斯&8226;巴日又公然拒絕阿史那土門的聯姻請求，這一舉動著實令眾部族代表們震驚，不禁要為豁埃瑪闌勒族的命運捏一把冷汗。

“巴日兄弟認為將查干蘇泊郡主嫁予我的長子科羅立為妃，會委屈了郡主么？”阿史那土門微咪著眼盯著捏古斯&8226;巴日，陰沉的臉上擒著一抹冷冽的笑容。

捏古斯&8226;巴日怔了怔，迎向他的目光，思索著要如何開口。

“盟主誤會了！”乞顏&8226;赤那突然上前一步，沉著從容地輕笑道：“盟主的一番好意實在令我們感到太過意外和突然了，所以巴日兄弟才會一時情急冒犯了盟主，還望盟主大量包容原諒啊！”

緊張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阿史那土門看了眼深鎖眉頭的捏古斯&8226;巴日，轉而笑看著乞顏&8226;赤那說道：“這個決定確實是突然了點，今天我是想趁著這大喜的日子，大伙都在興頭上想要喜上添喜，所以事先也沒來得及跟兩位兄弟商量，我以為兩位也不會拒絕吧！”他意味深長地說著，語氣雖然輕緩，卻隱含著不容置喙的寒意。

乞顏&8226;赤那點點頭笑道：“呵呵，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也是孛爾貼赤那族和豁埃瑪闌勒族的福份啊！”

捏古斯&8226;巴日猛地瞪向乞顏&8226;赤那，眼中盡顯驚愕和惱怒。

乞顏&8226;赤那輕掃了他一眼，接著對阿史那土門說道：“眾部族的兄弟姐妹們都知道，孛爾貼赤那族與豁埃瑪闌勒族之間有世代聯姻的古訓，但并沒有強制不得與其他部族通婚，只要家中至少要有一位妻妾能夠傳承孛爾貼赤那族與豁埃瑪闌勒族共同的血脈。盟主肯將陶如格公主下嫁予我孛爾貼赤那族，赤那深感榮耀，只是有一事，赤那應事先告知盟主……”說罷，他忽然朝白小鹿走去，將她從那拉&8226;娜仁托雅的身旁摟了過來。

眾人一時都滿腹疑惑，看著他伸出雙手輕柔地圈住白小鹿的腰身，讓她整個身體都靠在他的懷里，親昵的姿態令人驚訝。

白小鹿睜著一雙醉意朦朧的美眸怔怔地看著摟著她的男人，好奇地伸出手輕輕地撫摸那縷垂落在他胸前的銀色發絲，忽然露出了一抹孩子般的甜美笑容。

“好漂亮……好漂亮的銀發哦！”她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語著，像發現珍寶般將那縷銀發捧在手心里。

乞顏&8226;赤那溫柔地望著她，俯下頭在她耳畔輕聲問道：“知道我是誰嗎？”

她仰起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道：“呵呵，你也想試探我……我知道，我知道，呵呵……我沒有醉，我知道你是誰……銀發，銀色的眼睛……呵呵，你是乞顏&8226;赤那！”她說完后得意地看著他笑。

“答對了！”他笑了笑，順勢她的臉蛋兒上親了一下，抬頭的一瞬間，右手不著痕跡地從她腰間撫過。

看著乞顏&8226;赤那與白小鹿兩人之間親昵的姿態，阿史那土門的臉色明顯地比之前更加難看了。乞顏&8226;赤那的舉動分明就是沒有將他放在眼里，加之之前捏古斯&8226;巴日的斷然拒婚，他就像是被人左右各扇了一巴掌，顏面盡失。

然而與捏古斯&8226;巴日的斷然拒絕不同的是，乞顏&8226;赤那欣然的態度和婉轉的言辭又令他無從發怒，這讓他心里憋著的一團熊熊怒火更加炙烈。

乞顏&8226;赤那看了看懷中微咪著醉眼的白小鹿揚聲說道：“赤那與查干蘇泊郡主早已有婚約在身，這樁婚約是父輩們十年前就訂下的。”

“十年前定下的婚約？”阿史那土門冷笑道：“怎么從未聽令尊提起過呢？”

那拉&8226;娜仁托雅的臉上悄然掠過了一絲會意的笑容，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松緩下來，她抬手為桌上的幾只空酒杯斟上了酒，然后瞄向滿臉意外之色的嘎必雅圖和托羅&8226;其格其示意他們喝酒。

“當年家父在那達慕盛會上見到了跟隨在捏古斯先王夫婦身邊，還只是懵懂孩童的查干蘇泊，伶俐可愛的小郡主令家父甚是喜歡，玩笑著要收小郡主為媳，難得的是捏古斯先王夫婦竟欣然應允，于是家父當即便以孛爾貼赤那族的傳族之物為信贈予了小郡主，定下了這樁婚約。”

乞顏&8226;赤那說得繪聲繪色，好像真有此事一般，絲毫不覺是隨口胡謅出來的。

說話間，白小鹿迷迷糊糊地從腰間摸出了枚銀光閃閃的銀鏡，湊在眼前好奇地把玩著。

看著她手中那枚造型奇特的狼頭銀鏡，阿史那土門縱然對乞顏&8226;赤那的言辭有所質疑也一時啞口無言。

草原諸部族都認得的“銀狼鏡”——孛爾貼赤那族傳族之物，歷來由族母傳承守護，擁有“銀狼鏡”的女人便注定一生是孛爾貼赤那族最重要的女人。

捏古斯&8226;巴日盯著白小鹿手中的那枚“銀狼鏡”，眼中極是驚訝，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心情復雜地看著乞顏&8226;赤那，腦海里驀地響起了他在花園里說過的那句話。

乞顏&8226;赤那微微欠身，一臉誠摯的笑容說道：“盟主一番美意，只怕要委屈陶如格公主了！”

言下之意，眾人皆知，假若陶如格嫁入孛爾貼赤那族，已沒有王妃的頭銜，至多只能是一名妾室。

此時，阿史那土門的臉色已難看至極，他憤憤地盯著傲氣凜然，俊逸不凡的乞顏&8226;赤那，內心掀起了一陣來勢不小的風浪。在乞顏&8226;赤那邪美淡漠的笑容之下，如此之深地隱藏著草原狼的老謀精算，睿智城府，假以時日，恐怕他將會成為突厥的隱患。

就在氣氛緊張尷尬的時候，一聲稚嫩的叫喚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力。

“額布格”

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從大廳的角落里跑出來，那是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男孩，戴著一頂寶藍色的小禮帽，紫紅色的緞面涼袍，足蹬百獸圖案朝天布靴，圓溜溜的一雙大眼睛嵌在洋娃娃一般的小臉上撲閃撲閃的煞是可愛。

阿史那土門輕怔，望著撲到他面前，抱著他的腿撒嬌的小男孩，眼中閃過了一抹異樣的神色。

“額布格，攝圖要抱抱！”小男孩仰著臉，期待地看著他。

他瞄了瞄一臉驚訝的科羅立，然后彎腰將小攝圖抱了起來。再抬頭時，臉上的陰沉之色盡散，昭然一副長輩和藹可親的笑容。

忽然他朗聲笑道：“剛才只是一時興起，跟諸位開個小小玩笑罷了，看來赤那和巴日兄弟與我果然配合得天衣無縫，把大伙都唬住了，哈哈哈，小小的娛樂把戲，還請大家不要介意啊！”

突來的一番言語令大廳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好半晌沒反映過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須臾的沉默之后，中斷許久的歡笑聲突然爆發，人們哈哈大笑著，祝酒呼喊聲再次陸續響起，就好像剛才那段插曲根本就沒發生過。

天空的大雨不知何時停止了聲息，一輪罕見的緋月悄悄地爬上了天際。碩大鮮紅的月亮仿佛會滴出血來般詭異，絳紅色的月光如薄霧般籠罩著古老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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