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傅無陵真的離開王府,命人帶了鋪蓋被褥去了刑部。而直到下午,舒清然還沒有從失望中回過神來。整個人都膩在一種蒼涼的痛里面,無法自拔。
雖然還是在下雨,但天空明顯亮堂了很多。窗欞上,沾了雨珠的虞美人,在天光的映襯下,愈發(fā)的嬌艷挺拔。
她就軟在太妃椅上,一直呆呆的看著那朵花,看著打著褶皺的花瓣,看著花瓣上晶瑩的雨珠在微風中輕輕搖來動去。
“嘎吱”一聲,一股夾著雨氣的冷風灌進了屋。門,似被風吹開了。
她并沒有施舍一點力氣轉過頭去看看,自然更不會起身去關門。十幾秒的寂靜之后,她聽到了緩緩的腳步聲。甜絲絲的金桂香順著風,從身后飄了過來。
原來,是有訪客到。
“坐!”她的嗓音是干啞的,目光不轉,隨手胡亂的指了指。看樣子,并不關心來者是誰,有何事,更不知道指的那個方向到底有沒有凳子。
晚妝略有遲疑,逆光看著她,只覺虛晃,不真切。
“妹妹特來給王妃請安。”冰著個臉,全身上下毫無感情。
舒清然就好像沒有感覺到,只淡淡的說:“謝謝!沒想到今天有人來看我。還是你。”
晚妝卻是一怔,更加警惕。落在她側臉上的目光一動不動。她說謝謝?
記憶中,除非嘲諷,舒清然絕不說“謝謝”二字。而第二、三句,她到底是在暗示、諷刺,還是別有用心?難道,她要借題發(fā)揮?王爺走了,只要現(xiàn)在說錯一句,她抓住把柄,就可死咬著不放!舊賬新帳一起算。
柳眉不知不覺糾結在了一起,玉蔥一樣的手指半握在下巴下。
“王妃這是何意?妹妹愚鈍,還請王妃示下。”
“何意?”舒清然眨了眨圓眼,懵忽忽的。
深黑的眼珠輕輕一轉,不知不覺被她的話吸引,坐起來。側過臉,虛瞇著眼睛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也是第一次這么仔細的看她。她的瞳仁是褐色的,水亮亮的。一襲水紅的長裙緊裹著她妙曼的身子,唇紅齒白,眉眼彎彎,即使此時看來,仍帶溫柔。就好像古畫上畫的那樣。
漂亮!
舒清然本是極喜歡交友,極喜歡熱鬧的人!不管面前的人與她何種關系,孤獨寂寞了十五日,此刻不尋點樂子,怎么對得起自己。
晚妝卻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毛。毛孔上的每一根毛發(fā),都“蹭蹭”的立了起來。如臨大敵。她的眼睛越睜越圓,連呼吸都緩了,她要把她努力的看透,可她的身上卻好像裹了一層不濃也不淡的白霧。
舒清然被她盯得——突然笑了。忽的站起來。“你看起來很緊張!”
不動聲色地走到她跟前,鞋跟每次踏在地上所發(fā)出的有節(jié)奏的“啪啪”聲,在灰蒙蒙的屋里不停的回響。壓得想多了的人難以冷靜。
俯身湊到她的面前:“我猜,你,你們都很討厭我,甚至恨我的,能不靠近我就不靠近我。對嗎?”慢條斯理的說,再慢條斯理的繞著她走圈,仔細的打量著她。看到她緊繃的身體,她越發(fā)的想爆笑,但這種氣氛似乎不應該如此。只好每次在她背后之時,咧開嘴,無聲的揚起嘴角。
“既然如此,晚妝小姐何必到這里來。來了,又何必打這種啞謎。有什么話,大可直言不諱。反正你的命,是我的!”最后三個字,她壓得很低,還故意附到她的耳畔,天真的雙眸睜的圓圓的,很玩味的說。
然后,伸出手,停留在她的肩上。
晚妝身子大震,“啊”的一聲,尖叫了起來。逃似的躲開兩步,卻重心不穩(wěn),踉蹌的摔在地上。驚恐萬分的盯著舒清然:“你,你到底想怎么樣。”
“你肩上有頭發(fā)絲,我?guī)湍隳橄聛戆 !笔媲迦皇种羞€真有一根深黑的發(fā)絲。舉在半空中。
“你你你你……”晚妝后怕的指著她,食指不斷顫抖。
“喂,地上很涼的。起來。”她走過去扶她。
“你干什么?別碰我!”她卻尖叫著,不斷揮著手,阻擋著她:“別碰我。”就好像遇到一個對她意圖不軌的壞男人,不斷的反抗。
她真的很怕,額上都驚出了冷汗。手腳冰涼冰涼的。她其實也是一個直快的人,最玩不起這種游戲。
“好,好!那你自己起來。我不扶你。”
嘆了一聲,站起來,退后兩步。怎么忽然之間,自己變成壞人了。上門挑事的,是她吧!
晚妝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頭發(fā)散得不成樣子,兩眼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甚是狼狽。扶著一旁的凳子,桌子,一面死死的盯著舒清然,一面小心翼翼的朝門口挪動。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著從門外射進來的白光,她激動的差點要飛起來,甩下舒清然,飛似的跨到門外。
“喂,你才是,到我這兒來到底是要干什么?”舒清然追到門口,扶在框上,看著她的背影繼而大叫了一聲。
聽她這么一叫,晚妝就好像想起了什么,倏地停下來,轉身狠狠的盯著她。雖然兩人已相隔了數米。
“舒清然,我就是來告訴你,雖然王爺去刑部了,可這個家還有我。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耍什么花招。別以為整座三王府就會被你控制!別以為你的陰謀就會得逞!”
這些話,“叮叮當當”的落在地上,如同珍珠落在玉盤上。
兩人似乎都聽到了這“叮叮當當”的聲音,霎時沉默,只靜靜的注視著對方。或有七八秒,晚妝再次轉身,繼續(xù)的沿著走廊,低頭快速的走了回去。廊外,依舊是連綿的陰雨。
而清然卻愣在原地,足足有兩三分鐘。
直到她轉身之時,眼眸中,卻忽然憑空多出個人來。靜悄悄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就站在了她的背后。
她嚇的差點大叫起來。“野戰(zhàn)女”!
“妹妹給姐姐請安!”那女子卻甚為鎮(zhèn)定,朝她福了福。
“啊……哈……好!好!進屋坐!梧……梧雨。”
她怎么又來了?頭皮有點發(fā)麻。今天還真是接二……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連三!
“謝姐姐。只是梧雨還有些家務未完成!”
“嗯?”那你是來干嘛了?“那,那你去忙吧!”
舒清然埋頭正要進門,那女子卻突然俯身過來,用幾乎是幾不可聞的聲調對她說:“王妃莫怕,一切有梧雨在。”
舒清然一震,扭過臉,卻看見她早已翩然遠離。摸了摸臉,“啪”的打了一掌。疼!
那剛才是真的聽見了,還是……幻聽!
無法多想,走進門,坐在木榻上,手無意識的擱在榻上的小機上,只覺碰到了什么。低頭一看,一個寶藍色錦囊。
“誰的錦囊落在這里了!”她無聊的叫了兩聲,沒人回答!
拿起來,什么時候扔這兒的?肯定不是自己的!
這寶藍色錦囊,正面繡著一池碧水,背面繡著一對正展翅齊飛白鳥。不過,似曾相識!
看了良久,想了良久。
啊!
忽的一驚,那天從大柜子里拿被絮的時候也看見這樣的錦囊。扔(藏?)在柜子最里層的角落里。因為放的地方有點怪,所以還有點印象。
跳起來,翻箱倒柜的把那兩只錦囊也找出來。果然一模一樣,只是其中一只還帶著點淡淡的、很好聞的藥香味。
好奇心作祟。把那錦囊打開。
卻僅僅是一張被疊成四四方方的紙!展開來看,空白,無半點字跡、畫跡!
誰?開這種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