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已經月上柳梢。
蘇紫橋起身,赤腳踏上地面,冰涼刺骨的寒意滲進骨子,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走到鏡前,她輕輕撫摸著脖頸上的一道紅痕,呆呆凝視鏡中的狼狽女子。
昏迷前聽到的兩個聲音,一個是太子的,一個是林墨琰的。
他們是怎么把她解救下來的,她一點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差一點就要去西天旅行了,如果不是他們二人及時趕到,她現在哪里還有命站在這里。
明珊對自己的恨,真的就那么深嗎?
自己到底算是什么,為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差點把命丟掉,怎么聽怎么荒唐。
有一句話這么說,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要你嘗試過什么叫做嫉妒。
嫉妒?
因為明珊愛著林墨琰,所以她才會嫉妒,才會由妒生恨。可為什么,她的心里,會這么難過,就像浸在冰水中一樣,又寒又痛。
門外響起腳步聲,她卻沒有察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林墨琰走進房間,看到的,竟然是那么失落狼狽的女子,這樣的蘇紫橋,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她會永遠開心的,會永遠暢快地大笑,即使生氣,也是帶著三分調皮,七分蠻橫,這樣落寞神傷的她,幾乎像一個不真實的夢幻。
其實她并不難看,看得多了,反而會覺得她很美麗。她有漆黑如墨的長發,小巧玲瓏的下巴,閃亮明媚的眼眸,清脆悅耳的聲音,清麗絕倫的容顏,無論是誰都比不上的。
他深知,這個妻子很無辜,除了無辜,還有委屈,痛苦,失望。
他虧欠她,但僅止于虧欠,他沒有別的選擇,因為他的身份,因為她的身份……
“站在門口做什么?”瞪著發愣的林墨琰,蘇紫橋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他清淺一笑,走進屋來,“天這么冷,你怎么也不穿鞋,赤腳踏在地面會著涼的。”他說著,將她牽引至床邊,俯下身為她取了繡鞋,一雙大手緊緊包裹著她的玉足,熾熱的氣息順著腳心傳遍全身。
他在做什么?
蘇紫橋微微訝然,既然相看兩厭,為什么此刻還要如此溫柔,這不是他,不是林墨琰,他只是在內疚,想要為自己償還罪責,他要內心的平和,要徹底的仁至義盡。可是,因為內疚而表現出的溫柔,她應該接受嗎?
驀地縮回雙足,她撿起繡鞋,快速為自己穿上,一氣呵成的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
“鞋穿好了,你有什么事嗎?”她別過臉去,沒有發覺林墨琰驟然黯淡的眼神。
他笑笑,道:“我給你拿了藥,先把臉上的傷口處理了。”
對了,她的臉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傷疤,剛剛照鏡子的時候,她發現,那條傷痕看起來竟是那么猙獰。
這張臉,難道要毀了嗎?
沒有等她回答,林墨琰徑自取了藥瓶,將其中馥郁清香的藥膏,輕輕涂抹在她的傷口處。
他涂得很小心,很仔細,鬢邊的一縷黑發落下,掃在她的耳邊。她忽然間身子一麻,異樣的感覺在心間流過,照著明月清輝,如溪潺潺溪水,綿軟清甜。
他應該很喜歡喝茶吧,他的身上,帶著隱隱的茶香,甚至連他的呼吸,也有著清涼的味道。她恍惚了一下,這樣的感覺,好似曾經在夢中見過,被人呵護著,憐惜著,這是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有的愿望。
但是,一個不被父母愛護的孩子,怎能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渴望?
她是孤兒,比孤兒還寂寞的孩子。
“臉上帶著一道疤,以后你看著,就更為厭惡了吧。”她忽然說道,聲音里呆了濃濃的哀愁。
手指微微停頓,他笑起來:“你真的這么在乎自己的相貌?”
“怎能不在乎,誰不喜歡美貌?本來就已經很丑了,又多了一道傷痕,以后只怕沒人再喜歡看這張臉了。”她嘆息著說道,雖然聲音里帶了不可掩飾的悲痛,但臉上依舊笑如春風。
“是啊,這么難看,還有誰會再娶你呢。”他的語調很輕,似乎也帶著抹煞不去的哀傷。
她猛地別過臉,淡然道:“別說了。”
他不說話,只是扳過她的臉,繼續為她上藥。
一時間,天地無聲,只有淡淡的藥香,縈繞在彼此周圍。
上好了藥,他忽而雅然一笑,“你放心吧,有我這祖傳秘方,保管你傷好后與原來絲毫不差。”
“祖傳秘方?”她奇道。林家世代以玉器珠寶為營生,這樣一個珠寶世家,怎會做起藥來。
“呵,是啊,很早以前就傳下來的方子。”他面色溫和,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時辰不早了,你早點休息。”說完,起身離去了。
蘇紫橋感到悶悶的,不知怎么回事,本來平和的心緒,林墨琰一來,就全給打亂了。
他真的那么內疚,以至于整個人都變得奇奇怪怪?
也是,說到底,他就是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不是因為他,明珊也不會恨她,不恨她就不會帶走她的凝兒,不帶走凝兒她也不會和她爭執,不爭執她就不會差點被明珊給掐死。所以說,他的確應該內疚,畢竟,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想通以后,心情霎時暢快起來,正要熄燈就寢時,聽見門外一陣喧嘩,接著便有人推門而進,看到來人后,蘇紫橋一驚,連忙縮回被中。
“別躲了,躲也沒用。”
腳步聲逐漸接近,男子低沉優雅而又略帶調侃的聲音,透過棉被,直達耳畔:“阿橋,你那一下真夠狠的,我差一點就無顏見老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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