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而走,他忽而停下腳步。
這里,不是百花園嗎?
夏天果然是到來了,花園中一片姹紫嫣紅,去年被挖掉的花葉,又重新長了出來,如果她還在,這些花枝,又夠她忙活一陣了。
忽然,他想起那碗冒著甜膩香氣的百合羹,那一次,他將它打翻,毀了她的一番心意。
如果,她還在……
可惜,她不在這里。
“咳咳咳……”他突然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空氣中泛著陣陣濕氣,可他的肺部,卻依舊火燎般疼痛,吸著百花的芬芳,他咳得越發厲害。
為了逃避皇帝的賜婚,他故意裝病,明珊似乎發現了他的欺騙,哭鬧著要求他立即成婚,他推卻了。雖然如此,御賜的婚事,他還是逃不掉。可誰知,裝病的時間太長,他竟然真的病了。
一病不起,纏綿床榻。
身體像被掏空一樣,好似少了些什么,吃了不少藥,卻總是不見好轉。
這,是報應嗎?
他苦笑,身子隨著咳嗆,抖得厲害。
“少爺,您怎么出來了!”管家周伯迎上來,語氣略帶責備:“雖然到了夏季,但春日的冷氣還未消退,您快回屋子去。”
他擺擺手,笑得輕松:“周伯,你就把我看得這么柔弱?沒關系的。”
周伯不依,繼續勸告:“少爺,您就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別人不說,就是少夫人看到,恐怕也要難過。”
他微微一震。
周伯情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轉移話題:“少爺,您回屋子躺著吧,過些時侯,三年一度的珍寶宴就要到了,您要打起精神啊。”
珍寶宴?
他早已不在乎了……
這個世上,究竟什么是他在乎的呢?
報仇?
忽然間發覺,這是一個多么愚蠢滑稽的字眼,為了報仇,難道什么都能舍棄嗎?
迷茫。真的很迷茫。
“周伯,忙你的去吧,我隨便走走。”淡雅的微笑綻放在他的唇角,他邁開步伐,恍若貪玩的孩子一般,絲毫不理會長輩的叮囑,溜出了玉莊。
好久不曾出門,夏日的陽光刺眼炙熱,可是,他卻依舊感受不到溫暖,好似自己的身子,始終浸泡在寒冷的冰水中,無論怎樣,他都只能感受到寒冷。
“咳咳……”修長的五指蜷起,抵在唇邊,他的喉間發出陣陣撕磨聲,腥甜的熱流涌上喉頭,他強自壓抑,渾身冰冷的感覺,竟然得到舒緩,蒼白的面頰,也浮出一抹淡淡的紅暈。
“唉——大家都來看看啊,山水人物,應有盡有嘍——”
前方傳來吆喝聲,人群迅速圍了上去。
他本想走開,卻忽然想到她愛湊熱鬧的性格,于是,不由自主跟著人群行去。
一個年輕人站在人群中間,幾個拼湊起來的書桌上,零亂地堆著許多幅畫。有人物,有山水,有植物,有建筑……
難能可貴的是,這些畫全部以賤價出售。
他搖了搖頭,雖然價格便宜,但這些畫筆觸粗糙,顏色晦暗,一看就是那種畫技粗劣之人所畫,價格雖便宜,但卻不值得去買。
眾人七手八腳地翻騰中,一副鮮亮的畫卷若隱若現。
他心頭一跳,忙伸出手去尋找。在哪?在哪?明明看見的!
“這幅畫我要了!”有人揚著手中的畫卷,高聲叫道。
他抬眼一看,恍若渾身的血液都凝固起來。
她的臉竟然再次出現在面前,笑容明媚,眼波婉轉,她笑得純真,笑得剔透,即使是烈日陽光,也比不上的燦爛,看著那樣的笑,他仿佛可以聽到她銀鈴般的笑聲,從玉莊的這邊,傳到那邊,她笑得不知憂愁,不知所謂,那樣的笑,總能驅散他的煩憂,雖然,他總會板著臉,語氣不好的訓斥她。
“這幅畫不能賣給你!”
突然,一個清俊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渾身透著汗味的男人眉頭一擰,粗聲道:“老子就是要買,你能怎樣?”
“咳咳……”他輕輕咳著,出口的話無比清晰:“我、不、允、許!”
……
**
笑瞇瞇地瞧著空空如也的櫥柜,蘇紫橋笑得兩眼生光。
又賣完了,竟然又賣完了!
最近的生意好的不得了,連她自己也沒有料到,在現代平凡無奇的蛋糕,竟然會在古代這么受歡迎。
歪著腦袋,她想,是不是要再“發明”幾樣點心,比如說餅干,曲奇,面包?
正在思考時,伙計急匆匆跑了進來:“蘇老板,外面有人要買蛋糕!”
“蛋糕都賣完了,叫他明天再來吧。”蘇紫橋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道。
自從紫橋蛋糕坊的生意做大后,她便請了幾個伙計來,所以,她清閑地時間變得格外多。
“他們不依,說非要買到蛋糕,要是不給賣,他們就……”伙計吞吞吐吐,一句話說不完整。
蘇紫橋蹙眉,生意做到現在,也沒碰見過這么霸道的,難道是來搗亂的?
這個可能性很大,看伙計那副惶恐的模樣,就知道那些人一定說了什么威脅的話。
“他們就怎樣?”開玩笑,她蘇紫橋可不是嚇大的!
伙計遲疑了一下,終于艱難開口,“就把你綁去拜堂……”
“……”
這是什么話!
氣憤中的蘇紫橋一溜煙沖出店堂,她倒要看看,是誰膽敢口出狂言,占她便宜!
剛出了門,一只腳還未落地,她就呆住。
早知是這種情況,她打死也不會出來。
“看,我說一定會是她吧。”
“嗯,我也說了,用這個辦法,她就一定現身。”
該死的!
她竟然中了圈套!
“兩位,今日的蛋糕已經賣完,實在不好意思,請二位明日再來。”說完,轉身欲走。
哼,就這種小伎倆,她還不放在眼里。
想讓她妥協,沒門!
“我們不是來買蛋糕的。”不知是誰冒出一句。
她停下腳步,轉身。
“那二位是來做什么的?”她眨著眼睛,笑得一臉可愛。
揚揚手中的紙張,江寒月走前一步:“我們是來應征做伙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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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
遙遠而且哀傷,仿佛你已經死了。
彼時,一個字,一個微笑已經足夠。
而我會覺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覺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