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探春這話,迎春笑道:“她們私自拿去的東西,送來我收下,不送來我也不要了。不過就是些身外之物罷了,犯不著。太太們要來問我,可以隱瞞遮飾的過去,是她們的造化;要瞞不住我也沒法兒,沒有個為他們反欺騙太太們的道理,少不得直說。你們要說我好性兒,沒個決斷也是實的。我原就不想三妹妹這般。如今給你們瞧見了,你們有好主意治得了她們,又可以八面周全,不叫太太們生氣,任憑你們處治,我也不管?!北娙寺犃耍己眯ζ饋怼?/p>
黛玉笑道:“真是‘虎狼屯于階陛,尚談因果’。只是不知道,要是二姐姐是個男人,一家上下這些人,又如何裁治他們?難不成就讓他們一個個上了頭不成?”
迎春笑道:“正是,多少男人衣租食稅,及至事到臨頭,尚且如此。況且,救人急難,最是陰騭事。我雖不能救人,何苦來白白去和人結怨結仇,作那樣無益有損的事呢?好在我也不是男人啊,這些子事情倒是也輪不到我來考量,倒是好的。”
“有一件事倒是一定要姐姐考量的,二姐姐日后總是要嫁到哪一家子做個當家奶奶的,那時候又如何轄制一家子上上下下的丫頭婆子小廝們?難不成就任他們像今日一般的放肆?”惜春問到。
“也沒有什么打緊的,我瞧著大嫂子也是極好的,有鳳姐姐管著原也就沒有什么好管的了。以后真的到了那一家子,只要是有個能干的不拘是嫂子弟媳的交了她管也就是了。”
“阿彌陀佛,只保佑二姐姐以后萬不可找個獨養的兒子。要不然還真是沒有什么辦法解決了呢?!毕Т盒Φ?。
這兩個人的話,就連氣還沒有消的探春竟也給逗得笑了,說道:“四妹妹可是又在胡說了,竟說這樣的話,倒是該叫二姐姐撕了你的嘴才是?!?/p>
“我倒是覺得四妹妹說的有些道理,將來總是要管著一個家的,哪里就能這般的面慈心軟,任著別人欺負?!摈煊窬椭皇窃谂?,依著迎春的個性,將來會被那孫紹祖折磨致死也是情理之中的,來日倒是少不得要說說她讓她改改性子才是。一時之間姐妹幾個倒是說得高興,竟將剛才的不愉快忘了一般。
正在說的高興的時候,黛玉看見司棋走了進來,因想起來日司棋的事,一時之間倒是也不忍心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兒就這么沒了,這個丫頭倒是也沒有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不過就是私下里動了些感情罷了,按照自己那時代的話叫做自由戀愛,原就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罪過,如今倒是不如點她一點。所以趁眾人說的熱鬧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對司棋道:“這二日且要小心了,有什么不該放在你身邊的早早的收拾了的好?!甭牭竭@話,司棋心中一驚,莫非,林姑娘知道了什么?
黛玉心知左不過就這兩日就要檢抄大觀園了如果晴雯還在,只怕是也就活不過這兩日了,好在已經送走了她,前兒林管家帶來的信里頭還說請問現在在繡莊里過得還好,自己也就放心了。至于司棋,究竟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卻也不是自己能幫得了的了。卻就在此時,有小丫頭來說,湘云姑娘來了,就在老太太的屋子里。黛玉嘆了一口氣,心道:這云丫頭什么時候來了不好,偏偏趕在這個最亂的時候來。可是既然來了卻也沒有法子,只得到了賈母的房里去見湘云。
還沒有進屋子,就聽到屋子里傳出來湘云的歡笑聲,不禁感嘆,還是這云丫頭好,整天的沒有煩惱,嘻嘻哈哈的只是笑。
見了湘云,湘云甚是親熱,只是拉著黛玉的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外是問黛玉好不好的一些問題。黛玉笑著一一回答了。
忽然湘云道:“才想起來上個月姐姐及笄了,怎么也沒有接了我來。你們在一處倒是熱鬧,竟也沒有人想起我來,想是你們這里是十分熱鬧的吧。愛哥哥,你倒是給我說說?”說著還是一副遺憾的樣子,卻沒有想到眾人臉色都變了。
“那里就熱鬧了,云妹妹不知道,林妹妹也是才剛回來的。自她及笄那日去了皇宮行禮,之后又回了蘇州祭拜父母,就是我們要見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她回來了這幾日也是不肯和我一起玩,見了我也是愛理不理的。我才是好生委屈。”說這話,寶玉看了黛玉一眼,滿是委屈,林妹妹對自己越發的不好了,尤其是從蘇州回來以后,如今對自己就算是沒有冷若冰霜也是差不多的了,不知道為什么,林妹妹每次回蘇州回來之后對自己的態度就越發的不好,讓自己連為什么都不明白。
黛玉看著寶玉這表情又好氣,又好笑,不禁想到了陸卿云,那個溫潤如玉,彬彬有禮的男子。他和寶玉一般的年紀,可是沒有像寶玉這樣。也不知道他現在在那里,可好嗎?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有一種感覺,覺得相對于賈府的人他倒是更像是自己的親人,還有藍靜榮,那個對自己萬千寵愛的男子,比寶玉也大不了幾歲,聽說當初他和寶玉一般大的時候已經為皇上四處辦差了。和他們相比寶玉不過是朽木一塊罷了。
黛玉想得出神以至于連湘云問話都沒有聽到。知道湘云過來拉她的衣袖又問道:“林姐姐你真的在宮里行的及笄禮?皇上對你真的好,皇宮里好玩嗎?我還沒有去過呢。”
“我在皇宮里統共就住了兩個晚上,連大姐姐都沒有看到,除了皇上的御宸宮和我住過的聽雨軒以外其他地方可是一處沒有去,那里就知道好不好玩了。要是云妹妹真的想去皇宮,等到將來選秀的時候,像大姐姐一樣,選了進去做個娘娘,一輩子住在里面有你看夠的時候。”黛玉笑著打趣湘云道。
她那里知道,她說者無心,旁邊的人卻是聽者有意。一句玩笑話竟就得罪了人,為自己埋下了隱患。寶釵粉臉一白,心中只是想著,黛玉這是在挖苦自己沒有入得了宮做娘娘。又覺得不該揭露人的傷疤,而黛玉竟然當著這么些人的面挖苦自己,心下當時就對黛玉多了幾分怨懟。而一旁的王夫人則是認為黛玉言下之意就是她要進宮和元春一樣做個娘娘,常住在宮里頭了。既有了這樣的想法,對黛玉自然的就難有好臉色了心里只是心心念念的想著怎樣解決了這個狐媚子才好。而正主兒湘云倒是當下羞紅了一張臉,這場面倒是難得一見的,湘云原就是個沒大沒小慣了的,那里就知道害羞了。原來,黛玉這幾句話可謂是歪打正著了,參加選秀的旨意已經到了他們家里了,今年她還就真的要參加選秀了,雖然說,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入宮,可是心里頭卻也是因為黛玉的話覺得心思被戳破了一般的。湘云原就公侯家的小姐,這樣的身份是極高的了,參選的也自然就是妃子,要是選上了最少也是正四品的嬪一級的。而不像是寶釵當初一般選的只是贊善一類的女官、低級嬪妃。賈家則是不知道今年選秀的旨意已經下了的,按照天朝的制度,一家有一名女子入宮做了妃子,如果妃子上奏則其他的姐妹則可以免去選秀,元春原就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們步上自己的后塵,所以早早就向皇上揍了本要皇上免了自己家里女子們選秀,賈家也就沒有收到旨意。
湘云羞了倒是沒有再做糾纏,反過來安靜的坐下了。眾人那又能知道這個一貫嬌憨的女孩子心里頭也開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當了晚上,湘云依舊是和黛玉同住在了瀟湘館里,湘云和黛玉兩個睡在里屋的床上,因為許久不見了,加上湘云又知道黛玉進了宮還回了蘇州老家,所以纏住黛玉要黛玉說說一路上的見聞,說完了,又聊著一些女孩子的私房話,湘云原就是個開朗的話匣子,說起來就沒個完了,所以兩個人倒是不知不覺的聊到晚了,黛玉實在是困了,才說不說了要睡覺。忽然聽到有人敲院子門,湘云道:“這么晚了不知道是哪個沒有眼色的還來敲門,不要理他才是,敲一會子也就走了?!?/p>
黛玉暗自猜測,這么晚了才敲門可見不是閑來串門子的,所以道:“也不知道什么事,也許有什么要緊的事情也未可知,讓丫頭們開了看看的好?!闭f著話,起床穿了衣服,就在說話的功夫,門已經敲得狠了些,竟有些不開門誓不罷休的意思。黛玉忙讓春纖出去開門,自己也隨之走到屋外,才出了門就聽見熙鳳的聲音:“你個做死的,林姑娘的門也敢這么著敲,要是驚到了林姑娘一些,回頭少不得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