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雪上加霜
韓子陽看了一眼桌子上姓郭的名片,記下了他的電話號碼。他趁此機會跑下樓在對面的電話亭前捏著腔調打起電話。
外邊竟飄起了雨絲。
十分鐘后,韓子陽折了回來。房間里只剩下依然的父親,他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協議還在桌子上擺著。他向領班請假,攙起房東,把他背在身上。
雨越下越大,他背著依然的父親,踩著積水沖出巷口,來到街上。
公交車一路狂奔不停,好像到了收車的時間,韓子陽就攔了一輛出租車。
依然的父親渾身癱軟,嘴角里不斷有血涌出。
未到地點,司機強行讓他們下車,嘴巴里還在不停的牢騷:“今天真是倒霉,剛才拉了個死人,現在卻……”
李依然在樓下焦急的等待韓子陽和父親回來,她的手里攥著兩把傘。準備出門卻聽見有人用力砸門,她連忙跑過去。
“依然,快……你爸爸病了……”
韓子陽在依然的幫助下把這她的父親放在床上。
依然驚痛的喊:“爸爸……爸爸,你醒醒,我是依然呀!”
韓子陽蹲在床前,掰開她父親的眼睛,一片枯色。
根據他自學的一些醫學常識,知道這種情況不是好兆頭。
李依然給韓子陽遞來毛巾,示意他擦臉。
韓子陽擺擺手說了一句:“不用了,沒事情。現在盡快把李叔送入醫院治療,情況不是很好。”
依然點點頭。
急診室門山的警示燈‘緊急手術中’已經亮了兩個小時。
韓子陽在走廊里來回走動,李依然則坐在椅子上低頭沉默著。
“告訴過他的,喝酒多了不會有好下場的,就是聽不進去。”依然沉痛的低語。
韓子陽愣住了,他答應依然有空的時候好好找他談談喝酒的種種害處,到現在他也沒有兌現,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內疚。
“放心,只是喝多了,應該不會有事的。”
韓子陽看著腕子上的手表,又是半個小時過去了。
護士出來了,沒有理他,依然攔住了身后的醫生。
醫生語速很急:“酒精過度,導致心臟缺氧,而心臟本來就有問題的,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依然驚慌的搖頭。
醫生要趕下個手術室,邊走邊說:“對不起,我們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病人已經身亡。”
韓子陽瘋了似的打著自己的嘴巴:“其實我應該早一點送過來的,耽誤了最佳時間。”
“沒有用的,不要說喝大量的酒,就是喝一杯也會致命的。”
韓子陽和依然并排站在醫生的面前,同樣蒼白的臉龐,同樣濕漉漉的頭發,同樣孩子般的驚呆無助。”
清晨,院子里靜悄悄的。
韓子陽那個從床上爬起,站在她的窗前向里望去。
窗簾是拉上的,里邊也沒有一點動靜。
他可能是感冒了,有氣無力的背著書包去學校。
班主任在臺上安排著元旦要舉行的晚會,韓子陽成了班級晚會總導演。
同學們在議論自己要出演什么節目的時候,金美珠坐在韓子陽旁邊的坐位上。
她摸他的額頭:“呀,你感冒了,很燙的。”
“怎么會呢,是昨天沒有休息好。”
“你在哪里租房子住,我去你家了,是你姑媽告訴我的。她剛才來過,給你拿了衣服,因為等不到你,讓我轉交給你。”
“謝謝你。我……姑媽還說其他的沒有?”
“說了,讓你有放學有空的時候一定回去看看,她好像有話要跟你說。”金美珠深情的說;“很多人都在牽掛和惦記著你的。”
他咽了一口唾沫,把想說的話又放下了。
在公墓一面素凈的白墻上,整齊有序的排列著要放骨灰的格子。骨灰盒上鑲嵌著每位已逝者的遺像,猶如縱橫交錯的棋子。
李依然父親的相片已經嵌入這面白墻。
韓子陽站在她的身后,他的目光更多的注意著李依然的表情和動作,父親的突然離開對她沒有一點思想準備。
她獻上鮮花,沒有淚水。
李依然走出公墓門口,韓子陽一聲不吭跟在身后,他的心情也是一片灰蒙蒙。
“你要回家嗎?”韓子陽問道。
她沒有做聲,轉身又進了公墓,韓子陽疑惑的跟了進去。
他跟依然走進一座存放骨灰的大廳,一排排高大的骨灰存放架把大廳分切成一條條狹長的甬道,廳內除了他們呢的腳步聲,空靜無人。
走到盡頭,在一個美麗女子遺像面前,她停了下來。
“知道嗎,這就是我的母親。”
韓子陽用堅毅的眼神回答。
寒風把陵園里的松柏吹的喝醉似的東倒西歪。李依然還沉浸在傷痛之中,韓子陽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不把你的爸爸媽媽合葬在一塊兒……為什么要分開他們?”
她沉默了片刻,說:“那個酒鬼醉起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我不想他喝醉了再去折騰媽媽。從媽媽不在的那天起,我才真正體會到命比黃連苦的含義,媽媽命運多災多難,從小死了爹娘,中年又被自己最親近的人賣掉……”
李依然對母親的描述,讓韓子陽無話可說。
“我的內心雖然痛苦,可是我不想為了那個不爭氣的人流淚,他的死對我來說或者是一種啟示,或者是一種解脫。現在,我無法得知他活著時候都欠了別人的什么東西或者還有什么未來得及報答感謝的人。他的離開,真的太突然了。”
韓子陽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你知道我爸爸那天晚上和誰喝的酒嗎?”
“我不太清楚。”他回避著。
“可是我知道,是和那個長頭發有點像瘋子一樣的人一塊出去的,他們之間,什么時候扯上關系的?”
韓子陽啞然。
他們搭乘一輛開往市里的班車。班車經過大胖百貨商場,韓子陽嚇窗外指點:“這就是我打工的地方。”
“大胖百貨商場嗎?”她問。
“不對,是魔鬼酒吧,對面的那個酒吧,之前我是在欺騙你,我根本就沒去做什么家教。“
“我早就知道了。”
“——”
“目的是什么,總該有個借口吧!”
“繼續深造,提前掙將來的學費。”韓子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他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要遵守承諾。
天已經蒙蒙黑了,韓子陽和她回到小院。
他們看到門口坐著一個人,看上去已經等候多時。看見韓子陽陪李依然回來,那人站起來:“依然,你怎么才回來,我們等你半天了。”
是郭東明。
“怎么是你?”他們倆個異口同聲的說。
“郭東明有一點敵意的看著韓子陽。”
韓子陽沒有迎合他的目光,對李依然說了聲“我快到點了,上去換衣服”,便直接上了二樓回自己的房間。
他不甘心,在走廊里看他們的舉動。
李依然說:“你來找我還是找我爸爸?”
“既找你也找你爸爸,我和你爸爸還有一個未完成的協議,請問他在哪里?”
李依然從手提袋里掏出一張縮小的遺照放在他的眼前,他嚇了一跳,兩忙退后。
“他死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發生什么事了,啊?那天晚上不還好好的?”
“我正要問你?你應該最清楚了,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你可不能亂講,這種命案是要法律責任的,今天我來主要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哥想請師傅過去算一卦,沒有想到……他在哪個公墓,我去祭拜一下,相識一場,怎能無情。”
“還是不要麻煩你了。”
“出了這樣的事,還是節哀順便吧!現在你的心情還在失去親人的傷痛之中,改天在來拜訪吧!”
“這里不歡迎你的,最好別來。”她揚著聲音喊。
“……”
韓子陽前腳剛到酒吧,郭東明后腳就跟來了,他直接在領班的帶領下進了206房間。
領班找到韓子陽的時候,他一臉的困惑。
“我不想為206房間的那位客人服務了,我要求下到大廳里,哪怕托地也行。”
“大廳里太亂,現在也不缺人手,主要還是考慮到你的服務態度較好,所以就派在既清閑又體面的包間,而剛才來的那個人是我們這里的常客,所以無論如何也……再說剛才秦老板還在交代把你做為重點對象來培養。”
韓子陽不高興的說:“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客人!”
“我們是娛樂服務行業,不是你喜歡不喜歡的事情,而是一定要無條件服從,客人是我們的上帝,有時候確實會遇到一些刁蠻的顧客,那主要看你的溝通協調能力了。”領班的態度就跟他是酒吧主人似的。
“我……”
“別再說了,客人都快等急了,那個長毛看起來并不像個壞人的。”
‘你不接觸當然不知道了。’韓子陽小聲嘀咕著上樓了。
“郭東明正在那里寫著什么,見韓子陽送點心上來,停下手里的筆,抬起頭來。
“韓—子—陽,是你?”
“不錯,老板有什么吩咐的?”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一直覺得蹊蹺,你能告訴我是怎么一回事嗎?”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什么都不清楚的,無可奉告。”
郭東明白把臉前的頭發向后瀟灑的一甩:“雖然我和那個李算卦的沒有簽成協議,但是我的手里攥著他的把柄,他收了我一萬塊錢還有個人手印,是不能賴帳的。”
“實話告訴你吧,那天是我給你打的電話,因為我不想你的陰謀詭計成功,我就弄不明白,你是搞樂隊演出的,一不需要錢,二不需要人,為何總纏著一個算卦的不放?”
“哈哈哈。“郭東明放聲大笑:”你錯了,大錯特錯了。我不僅需要錢,更需要的是人。我已經用這樣的手段釣到十幾個鮮紅的鯉魚了,那些女孩子都是從鄉下來的,但是進步很快,從開始的不服從到現在的絕對服從,我賺到了錢,他們也掙到了錢。但是我發現了李算卦的女兒,她的清純,她的靚麗,是那些女孩所不能比擬的,假若再稍加包裝,就能培養成一流的藝人,名人,甚至有可能成為我的老婆。”
“她還是個學生,你怎么能……”
“哪個不是學生,跟著我掙錢的全是學生,有的還在上小學,為了生活的好點,誰是個傻瓜呀!那晚,李算卦和我的藝人睡了一覺,那女孩才不過十五歲而已。有證據在此。”
郭東明白隨手扔過來一張李算卦和一個少女赤身裸照,韓子陽看了一眼,就摔在桌子上。
“你很無聊。”韓子陽嗤笑著說。
“隨便你怎么認為?”
“李算卦的死跟你有直接關系,如果你不去他家喊他,他也就不會出來,如果你不請他喝酒,他也不會拿酒自己灌,你是罪魁禍首。”
郭東明點了一支煙,吸了幾口:“誰能作證,誰相信你的鬼話,你看見我拿刀了還是動槍了。”
韓子陽本來想說自己有錄音筆作證,可是他放棄了,他想看看這個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在關鍵時候在拿出來。于是,他的口氣有些軟下來,在郭東明對面坐下,鄭重的說:“如果我阻止李算卦的女兒跟你在一起?”
“我有的是辦法,沒有人能奈何我的。白紙黑字很清楚,我會光明正大的請律師來解決。”反過來問他:“你算什么東西,和李算卦是什么關系,我不和你說,我要去找李算卦的女兒,我想不至于她不承認吧!”
“太卑鄙了?真不知道你的良心哪去了?”
“這個社會誰還憑良心。哦,他喝了我的酒,拿了我的錢,和我的妹妹瀟灑了一夜然后死了,他就憑良心了。”
韓子陽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