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無雙苦笑,還未答話,一銀鈴般女子聲音嬌笑道:“無雙公子,船已經(jīng)到了,叫你的朋友上船再聊吧。”船上五女已停了演奏,恭身側(cè)立船上,說話的正是那剛才撫琴的女子。
納蘭澈率先拉著納蘭寶怡走上船去,納蘭銳搖著白玉扇慢慢踱了上去,路過那女子身邊時,沖她一笑,說道:“呆會兒美人可要陪公子我好好喝幾杯。”那女子含羞垂首但笑不語。
慕無雙望著慕妃弦,見她板著小臉不說話,知道剛才的話惹她生氣了,不由嘆了口氣,走過去拉起她的手說道:“妃兒,我們也上船吧。”慕妃弦卻一甩手,自己噔噔噔跑上了船。慕無雙無奈,只好苦笑著跟了上去。
慕妃弦這時覺得心里憋屈得狠。跟慕無雙相處了數(shù)十年,慕無雙從來都沒說過她什麼,對她從來都是百依百順,愛護非常。今天為了那個什么破公主竟然說她年幼無知?缺乏管教?頑劣不堪?還有,他竟然跟那個破公主親親密密的挽在一起說說笑笑!一想到這里她心里的那股酸氣就咕嚕嚕直往外冒,真是又氣又恨又傷心,暗自咬牙切齒道:臭小子,算你狠!以后別再想我搭理你!我要是再理你就把名兒倒過來寫!
這艘畫舫里面的裝修并不像外表那么豪華,但卻并不庸俗,相反倒更顯得精致細巧風雅情趣,一進入舫內(nèi)便感覺仿佛來到了另一個天地,確切的說,這里更像是某位清雅高潔情趣致然的女子的閨房,一進入船內(nèi)就讓人覺得心曠神怡渾身清爽。只見船內(nèi)空間甚為開闊,船壁四周間隔一尺就掛一幅美女賞花圖,畫中美女個個嫵媚動人神采翩飛,姿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而畫中之花則品種繁多無一重復,千姿百態(tài)搖曳生姿。畫圖的色彩不艷但淡而清雅,筆法細膩傳神,使畫中賞花之美女皆透出一種空靈澄澈飄逸朦朧之美態(tài),作這些畫的當是畫師中的頂級高手。
船內(nèi)靠壁擺了幾個精巧細致的花瓶,瓶里插了新折的桃花枝,空氣中傳來桃花淡淡的馨香,使船內(nèi)顯得深雅清幽。
眾人一進來就先驚嘆了半天。納蘭銳將船壁四周的美女賞花圖細細看了個遍,連連贊。納蘭澈也是驚嘆不已,笑對慕無雙說道:“無雙公子今日可讓我們大開眼界了。作畫之人可是當今世上最富盛名的畫圣何妙手?”
慕無雙含笑頷首,說道:“澈公子好眼力,這些畫確是出自何妙手之手。何妙手畫畫無一不傳神,但最擅長的還是畫美人跟花鳥。聽說以前何妙手曾畫了一美人圖贈于一書生,只因畫中美人貌若天仙眉目傳神,那書生竟為畫中人兒所迷,整日抱著畫像朝思暮想茶飯不思,最后竟郁疾而終,由此可知何妙手被世人譽為畫圣名副其實。”
納蘭銳笑道:“如果畫中美人真的能人畫上走出來共飲美酒,那該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那在船上奏樂的五名女子陸續(xù)進來擺好了美酒佳肴,聞言,那名吹簫的麗人笑道:“公子可真是貪心不足,難道奴婢姐妹幾個還比不上那畫中的假人兒?”
納蘭銳在酒桌旁坐下,看著她笑道:“姑娘說笑了,若這畫中人兒真跟幾位姑娘比起來,那可就及不上姑娘的千分之一了。”
吹笛的麗人吃吃笑道:“公子的嘴兒可真像抹了蜜兒似的甜,想來都不知道騙了幾位姑娘的芳心了。”
納蘭銳折扇一搖,輕佻一笑說道:“怎麼?姑娘是不是吃醋了?如果姑娘不高興我跟別的女子說甜言蜜語,那我以后就只跟姑娘你一個人說。”
那吹笛女子粉面含羞,只笑著不答話了。
慕妃弦心里氣悶,看什么都不順眼,直想清靜一下,偏那納蘭銳跟那吹笛美女卻在一旁打情罵俏肆意調(diào)笑,令她煩不勝煩,忍了一會兒沒忍住,伸手一拍桌,瞪著納蘭銳說道:“這位公子,你要是想泡妞就去妓院,別在這里敗壞本小姐的雅興。”
船內(nèi)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轉(zhuǎn)過來。慕無雙唯有苦笑,小心翼翼說道:“妃兒,你可不可以對銳公子客氣一點?”慕妃弦冷哼一聲理也不理。
納蘭銳略顯尬尷,折扇一搖,干笑兩聲,說道:“怎么了?在下自問沒有什么地方得罪慕小姐吧?難道,慕小姐是吃醋了?”他的臉上浮起一絲戲謔的笑意。
“吃醋?為你?”慕妃弦啼笑皆非:這人的臉皮可真是比城墻還要厚他們倆見面還沒有一個時辰呢!她眨了眨眼睛,戲謔的問道,“既然公子這么自信,敢問公子覺得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納蘭銳聞言一笑,說道:“難道慕小姐不覺得本公子英俊瀟灑風流倜倘嗎?”
慕妃弦狡黠一笑,說道:“英俊瀟灑說不上,風流卻還是有點兒。雖然長得不怎么樣,”她忍住笑,故作一本正經(jīng)上下打量了納蘭銳幾眼,點頭說道,“但總算還能看出來是個人。”周圍立即響起一陣女子吃吃的輕笑聲。連納蘭澈跟納蘭寶怡在一旁聽了都忍俊不禁。慕無雙在一邊苦笑連連。
納蘭銳還從未被人如此奚落過,不由摸著鼻子望著慕無雙苦笑道:“無雙,這是你第幾個妹子,怎生得如此牙尖嘴利?慕王府的千金不都應(yīng)該是溫柔嫻淑的大家閨秀嗎?”
慕無雙尬尷的輕咳一聲,說道:“這是我的六妹妹,閨名妃弦。妃兒得罪公子之處,無雙待妃兒向公子陪罪。”
“妃弦?慕妃弦?”一直沒出聲的二皇子納蘭澈若有所思將慕妃弦的名字念了兩遍,納蘭寶怡卻搶先問道:“可是京城中傳言的那位兩歲便會識字斷文三歲便會作詩賦詞十歲便編寫出一本錦弦詩集的京城第一才女慕妃弦?”
慕無雙看了看慕妃弦,含笑道:“正是。”
納蘭寶怡這才正眼打量了慕妃弦一眼,笑道:“我還以為慕妃弦是個溫柔嫻雅貌品無雙的女子,沒想到卻是個跟我一樣大的小丫頭。”她頓了頓,又看向她二哥納蘭澈,狡黠笑道:“我二哥前陣子偶然得到一本錦弦詩集的復本便如獲至寶愛不釋手,常對我說,此女心思奇巧才情卓越,世間再無女子能與之匹敵,若能得此女,夫復何求。”她又望了慕妃弦一眼,“沒想到今日就見到了,看來緣分不淺啊,只可惜是個刁蠻的小丫頭。不過我今天倒想看看慕妃弦是不是真的這么有才。”臉上盡是挑釁之意。
納蘭澈俊臉微紅,皺著眉對納蘭寶怡輕咤道:“小怡,不得胡說八道。回去了我定叫額娘好好管教管教你。”
納蘭寶怡沖他吐了吐舌頭,笑嘻嘻說道:“二哥可是不忍心我欺負你的夢中人?放心,我自有分寸,不勞哥哥費心。”
納蘭銳略帶驚異的眼神看著目不斜視正在大快朵頤的慕妃弦,問道:“京城第一才女?就這樣一個吃相粗魯?shù)囊靶U小丫頭?”話剛說完,慕妃弦噗的一聲,剛喝入口的桃花茶一口噴在了他的衣服上。船內(nèi)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的心一下子全提了起來,目光在納蘭銳和慕妃弦兩人身上掃過來掃過去,有驚詫,擔心,好笑,興災樂禍。大家都屏聲斂氣,等待著納蘭銳大發(fā)雷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了。
慕無雙驚詫過后不由暗暗叫苦,這個冒失的丫頭,再怎么鬧脾氣也不能拿太子開刀啊!別看他總是笑瞇瞇的,發(fā)起飆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納蘭澈眼帶笑意看著慕妃弦,暗自覺得好笑:這丫頭膽子還真大,連太子的虎須都敢捋,看來比寶怡還莽撞!不知道一向好脾氣的大哥這回吃了憋會不會發(fā)火。
納蘭寶怡則興災樂禍的望望她的太子大哥,再望望這京城第一才女,暗自竊笑:有好戲看了。
納蘭銳不可置信的看著衣襟上的一片水漬:這野丫頭竟然朝他噴口水!他可是傾月王朝堂堂的太子爺耶,竟然被一野蠻小丫頭當眾噴口水,這要傳出去,他納蘭銳的顏面何在!孰可忍,孰不可忍!他猛地抬起頭怒視著慕妃弦,正待好好教訓慕妃弦,后者卻施施然從懷里掏出一條繡帕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然后佯裝才看到納蘭銳衣襟上的水漬,故作驚訝的叫道:“呀,銳哥哥,你的衣服怎么弄濕了?真是臟死了,我來幫你擦擦吧。”說完抓起自己剛剛擦過嘴又擦過手的帕子在納蘭銳的衣襟上用力擦了起來,邊擦邊說,“銳哥哥,你以后可千萬要注意衛(wèi)生哦,把嘴巴擦干凈點,說話小聲點,不然又把口水噴衣襟上,那多臟啊,美女都懶得看你了。這回有妹妹我?guī)湍悴量谒禄乜删蜎]人這么好心幫你擦了。你看,妹妹我對你這麼好,銳哥哥是不是應(yīng)該給點獎賞?”說完還沖納蘭銳甜甜一笑,眼巴巴的望著他,像個要糖吃的孩子。
敢情,剛才朝我噴口水的不是她??竟然還敢向我要獎賞?
納蘭銳目瞪口呆的看著慕妃弦,慕妃弦卻抱著他的胳膊,依舊甜甜的沖他笑著,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如盛了一泓秋水,嫵媚動人,深情的望著他,心里卻暗道:小樣兒,跟我斗?省省吧!叫你聲哥哥再送你幾顆秋天的波菜,本小姐的魅力你還抵擋得了嗎?嘿嘿,姐妹們,千萬記住,我慕妃弦的馴夫秘訣:打一棒子給顆甜棗,如果甜棗消不了火就送香吻吧!(汗,太子,還不是你的夫吧??)
納蘭銳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道:“有趣,有趣!本公子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如此厚臉皮的女子!你慕妃弦若稱第二,我看就沒人敢排第一了。”
慕妃弦朝他拱手,嫣然一笑道:“彼此彼此,銳哥哥若敢稱第二,慕妃弦也不敢排第一了。”
納蘭銳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說道:“這麼看來,妃弦妹妹也認為本公子跟妃弦妹妹乃是天上僅有地上絕無的絕配了?”
慕妃弦也眨了眨眼睛,笑道:“銳哥哥身份尊貴瀟灑風流,妃弦只是一野蠻丫頭又粗魯無知,怎敢跟銳哥哥匹配?”
納蘭銳輕嗤一聲笑道:“沒關(guān)系,你銳哥哥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野蠻丫頭,無論你有多粗魯多無知我也喜歡,絕對不會嫌棄你的。只是妃兒也莫要嫌棄銳哥哥的瀟灑風流。”
慕妃弦嬌媚一笑,說道:“銳哥哥放心,妃兒就喜歡銳哥哥的風度翩翩瀟灑風流,俗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銳哥哥只要風流不下流,妃兒是決不會嫌棄銳哥哥的。”
納蘭銳哈哈大笑道:“看來妃兒與我真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對啊!來,銳哥哥將這塊玉佩送給你,就當是送給妃兒的定情信物,妃兒不會不敢收吧?”
船內(nèi)眾人看得目瞪口呆。本來船里氣氛呈風雨欲來之勢,大家皆以為納蘭銳會大發(fā)雷霆暴跳如雷,沒想到形勢忽然逆轉(zhuǎn),慕妃弦輕輕幾句話便化解了他的怒氣,兩人剛開始還面帶微笑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暗自嘲諷,末了竟然上演到私定終身的戲碼了。納蘭銳對慕妃弦的稱呼一變再變,由慕妃弦上升到妃弦妹妹,進而升級到妃兒,慕無雙越聽心越往下沉,眉頭緊緊皺起。再聽到慕妃弦親熱地一口一個銳哥哥,心里更不是滋味。這時又見納蘭銳拿出一塊玉佩送給慕妃弦作定情信物,心里忽然騰起一股莫名的怒意。他輕咳一聲,說道:“銳公子,妃兒年幼無知,公子何必跟她開這種玩笑?還是請將玉佩收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