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著傷勢,軒釋然當晚并沒離開相府,次日一早與老臣相一起用過早膳出老臣相的別院時,正看到梳著少年的發飾,著一身家丁服裝打算跳下圍墻離開相府的拂希。
從拂希懂事起,他就沒看到拂希規規矩矩地穿過大家閨秀的衣服,不覺皺了眉。
好好的相府小姐一身不男不女的裝束,除了遺傳了離世幾年的秦姑姑以及類似于拂搖的美貌外,怎么看怎么像無賴。當然啦,丫頭的姿色萬不及秦姑姑和拂搖的三分之一。頂多算的上清麗而已。偏偏自己還總是看著她移不開眼,真是沒出息。其實秦姑姑具體長什么樣,他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只偶爾一次覷見秦叔叔在書房里撫摩秦姑姑的遺像時,覺得拂搖和秦姑姑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秦叔叔一生只有秦姑姑一個女人,秦姑姑離世后,秦叔叔以避免丫頭和拂搖被后娘虐待的借口,一直未曾續弦。這一點,秦叔叔倒和自己的父親很類似。父親擎天侯一生雖有無數個女人,可真正愛的,不過自己已出家清修的母親一個。
丫頭不做針線女紅,也不讀《女則》不學禮儀,單單愛翻兵書,看秦老臣相藏書閣里的治國之道。死皮賴臉地讓護院侍衛們教她武功,秦叔叔初時盛怒難當,自她八歲那年上屋瓦摔下過一次后,秦叔叔見她冥頑不靈,知教導起來也束手無策,怕她再從房梁上摔下來,對她習武一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已經有了較好的武功底子,丫頭輕易便從重兵看守的秦府圍墻翻了過來,才立定身子,暢快地一拍手,身后秦父暴喝的聲音已經傳來:
“拂希,你又要上哪里去?你就不能安分地在家待一天嗎啊!十二歲了,不小了,你不注重名聲,你爹我還要這張老臉。今天起就要為期三天為你姊招親,不乏名門望族要到來秦府。你是秦家二小姐,不要丟了你姊的面子!今天我給你訂的那門親事的揚威鏢局總鏢頭的公子要過來拜訪我,到時候你也要露面,你總不能壞了這門親事。從今天起,你不準踏出家門一步,衣著打扮言行舉止都要給我規范!”
丫頭撅了嘴,“你爹好歹也做了四十年臣相,你好歹腰纏萬貫才學出眾難得的不和別的商賈一樣一身的銅臭味,你女兒我也好歹是相府的小姐,你好歹也要擇個門戶相當的名門望族,和你身份匹配的起的親家公!每次揚威鏢局的那對父子到了,你跟孝順你爹一樣的點頭哈腰,你不害臊,你女兒我都替你害臊!”
軒釋然抿了抿唇,一抹笑意,不自覺地嗪在了嘴邊。
“你要知道揚威鏢局的公子肯娶你,已經給了你天大的面子。在汶州,你早已是臭名昭著,能找到婆家,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你去打聽打聽,整個汶州除了他們父子……不,除了總鏢頭的兒子,還有誰愿意娶你?我怎么不在你姊年幼的時候給她訂親事,你姊賢淑矜持,人都贊不絕口,不愁嫁不出去!你爹要不是將親家公坑蒙拐騙成就了你的親事,讓他反不了悔,待到你年齡適嫁就將你嫁過去,概不退貨,你以為你以后能嫁的出去?”
“父親!”聞了秦父的話,丫頭卻氣不過了,氣運丹田,以使自己中氣十足,雖無賴卻仍因類似于拂搖的清妍帶些女兒氣,“概不退貨?有做父親的這么辱沒自己的女兒的嗎?我不知道你給了揚威鏢局多少好處,他們看不上我,我也不見得看的上他們!我為什么嫁不出去?我以后不僅會嫁出去,還要我的夫婿差八抬大轎來請求我嫁出去,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不僅不會嫁鏢頭兒子那樣的窩囊廢,還要挑了最好的夫婿嫁過去,不是人上人,不是世上最優秀的男子,我還不嫁了!”
看著丫頭,軒釋然的目光越發笑意深深。
“放肆!”秦父卻老羞成怒了,“有像你這么沒教養的東西嗎?這樣的話,你一個待字閨閣的女子也說的出口?”
“我怎么沒教養了?姊是你生的,你就從不說她沒教養,我也是你生的,你為什么總說我沒教養?我是沒教養,娘死的早,我自然沒教養……”
“啪——”
秦父的那一耳光落到丫頭的臉上,丫頭的半邊臉頓時就紅腫起來了,軒釋然心中一痛,本能地就要上前護住丫頭,衣袖被人拉住,回首一看,卻是老臣相。只得不出聲地站在原地,再側頭去看丫頭時,丫頭一手捂住紅腫的臉,看著秦父的眼眶里不服氣地蓄了滿滿的淚水,雖然賴皮但到底是女兒家,淚水滾落的那一刻,轉身就跑走了。也沒出相府,想來定是回自個兒房里哭去了。
秦父越發動怒了,顫抖著手,看著丫頭跑遠的方向,“孽障啊孽障!秦家世代為官,兢兢業業憂國憂民,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我秦籽儒雖是商賈,卻也樂善好施與人為善,怎么秦家就出了這么個孽障!!!”
“秦叔叔——”軒釋然上前作揖,行過晚輩禮后,含笑道:“丫頭年少不懂事,您莫與她生氣。”
“讓你看笑話了,釋然你不要總是慣著她。以后也不要慣著她。”
軒釋然但笑不語。
不是慣著丫頭,當了她的面,他才不慣她呢。他也有他的驕傲和尊嚴,王侯之家出身的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他又怎么會時時刻刻把真實心境顯露出來。即使那個人是丫頭。
正因為那個人是丫頭,他更不能當著她的面過多地顯露什么。在丫頭沒愛上他之前。
丫頭沒心沒肺,他可有心有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