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刺骨的寒意在馬車內蔓延,九夜與風亦寒各自占據一邊,冷眼相對。
半個時辰之后,馬車在宮門口停下,二人又換乘軟轎,一路來到后宮的清心殿,九夜一邊思索著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人事,一邊回想著大婚那天與那個冷面侍衛的半月之約。
風亦寒也安靜的坐著,似乎在凝眉思量著什么。
等了大約一柱香的功夫,便聽到“皇上駕到!君妃娘娘駕到!”的喊聲,接著就看到一身明黃的云嘯偕同一位二十來歲的嬌麗女子走了進來。
還沒來得及行禮,皇帝云嘯就快步走到九夜面前,面色慈祥的說道:“九兒免禮,父皇這些天好生思念九兒,九兒過的還好嗎?”
不知道他是一位怎樣的帝王,但是單看他臉上的關切表情,想來也是真心疼愛九公主的,思及此,九夜便微笑著答道:“九兒一切都好?!?/p>
云嘯滿意的頷了頷首,才與君妃一同走到龍椅旁坐下,對一旁的風亦寒說道:“寒兒,既然你們已經成親,可不要辜負了朕對你的信任?!?/p>
風亦寒眉角上揚,看似親切的抬手摟住了九夜的肩膀,微笑說道:“皇上放心,亦寒一定會好好對待九兒?!?/p>
看似親密的動作,卻包含了邪惡的用心。
風亦寒的大手此時正按壓在九夜被烙傷的傷口上,撕裂的疼痛讓她差點驚呼出聲,臉色瞬間變的煞白,額頭也開始冒出細細的汗珠。
憤怒的斜視了他一眼,卻正好對上他那充滿笑意的眼睛。
他是故意的!他今天進宮的目的就是為了利用自己來打擊皇帝!
聽了這個話,云嘯微微皺了皺眉。
風亦寒平日里雖然行事狂放,為人孤傲,從沒把哪個同僚放在眼里,但對他這個皇帝還算客氣,他也看在妹妹云若水的面子上沒有過多苛求,但是現在九兒已經嫁給了他,然而他剛才不僅沒有改口稱呼自己為“父皇”,還在“好好”二字上加重了讀音,似乎想要表達更深層的意思。
思索間,抬眼便看到了九夜的異樣,以及風亦寒那莫測詭異的表情,忙緊張關切的問道:“九兒,你們到底發生了何事?”
九夜正欲忍痛說“沒關系”,肩上卻又被風亦寒重重的揉捏了一下,這次,她沒能忍住,尖銳的驚呼以及扭曲的面容昭示著她此時所經受的痛苦。
卻見風亦寒挑眉一笑,狀似輕松的說道:“亦寒要納妾,九兒似乎不愿意,不僅放火燒了府中的柴房,還與那女子發生了撕打,亦寒一時情急,誤傷了九兒,還請皇上不要怪罪?!?/p>
聽了風亦寒的說辭,云嘯怒道:“放肆!你們才剛成親,你就要納妾?!你還傷了朕的九兒?”
風亦寒卻一點也不驚慌,沉著冷靜的說道:“這是母親的意思,九兒剛一過門,母親就開始張羅納妾的事,亦寒會這么做也是迫于無奈。”
提到云若水,云嘯的臉色變了變,似乎有些內疚,最終還是壓下怒氣,沉聲說道:“當年你父親的死,朕也有責任,是朕對不起你們母子,關于納妾的事,過些天,朕會和你母親親自談,你不要再因為此事遷怒于九兒?!?/p>
提到了已故的風將軍,只見風亦寒臉色也變得鐵青,全身散發出森森寒意,一絲陰霾從眼中一閃而過,大掌從九夜肩頭落下,“撕拉”一聲,扯走了一大塊上好的布料,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就這樣赤果果的呈現在眾人面前。
“咝!”
“啊……”
先是九夜疼痛的抽氣聲,接著便是君妃被嚇到的驚呼,隨即,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九夜的肩頭。
門外的侍衛聞聲迅速沖了進來,把風亦寒和九夜圍在中間。
看到那黑紅結痂的傷口,云嘯大怒:“風亦寒!這就是你說的誤傷?!”
風亦寒面色一暗,似乎很傷心的樣子,沉痛的說道:“亦寒也不想這樣,但是九兒太過倔強,根本不給亦寒解釋的機會,所以亦寒才會……”
看風亦寒絲毫沒有悔意,而且還把責任都推到了九夜身上,云嘯怒斥道:“她再過份也是朕最寵愛的寶依公主!誰給你權利準許你動她?!”
對此情景,風亦寒并沒有驚慌失措,反而像是早有準備一樣冷聲說道:“公主既然嫁給了亦寒,那就是亦寒的人,雖然她以前貴為公主,但現在也只不過是亦寒的妻子,所以,亦寒怎么管教妻子,應該都與旁人無關?!?/p>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立刻把云嘯氣的嘴角抽搐,半天說不出話。
他這是在報復,他還恨當年自己讓他的父親去征討北翼國,他恨自己害死了他的父親,害的云若水做了寡婦,害得他失去父親!
想到這里,云嘯更是氣喘如牛,臉色漲的通紅,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流了下來。
君妃見狀忙上前幫他拍背順氣,還從袖子里拿出一粒藥丸喂云嘯吃了下去。
吃過藥,云嘯的狀況慢慢平靜下來,只是喘氣還有些沉重,君妃這才微帶惱意的對風亦寒說道:“皇上的心疾已經好多年了,現在身體又大不如以前,風將軍怎么能這樣跟皇上說話?”
風亦寒眉梢一挑,鳳眸中射出凌厲的寒意,陰冷而又邪肆的說道:“皇上每天都這么寵愛君妃娘娘,身體自然大不如前,娘娘又何必把責任全部推到亦寒身上?”
這說雖然說得隱晦,但是個聰明人都能聽出其中包含的意思。
君妃是當朝右相君子成的女兒,生來就是千金大小姐,入了宮又受盡恩寵,哪里被人這樣當面頂撞過?
當下氣的惱紅了臉,明眸泛霧,楚楚可憐的望著云嘯。
看到愛妃被人戲弄,云嘯更是氣的火冒三丈,手掌在椅子上用力一拍,大喝道:“風亦寒!不要因為朕對你們母子有虧欠,你就可以如此肆意妄為!九兒是朕的心頭肉,你居然如此待她,如果你以后再敢傷害九兒,當心朕治你的罪!”
侍衛們更加靠近,腰間長劍已經出鞘,銀芒紛紛閃過,發出大片令人心悸的寒意。
風亦寒面色一凜,眸光陰沉的斜瞥了一眼周圍的侍衛,心下道:你虧欠我的又何止一個父親?!
隨即又不以為然的輕笑道:“皇上想治亦寒的罪也可以,只不過,今天亦寒和九兒進宮之前,母親可是交代了我們要早點回去,還說要親自為我們準備晚宴,皇上大概也不希望讓母親空等吧?”
再次提到云若水,云嘯的臉色黑黑紅紅變了三五個來回,終于急火攻心,挺不住一下子暈倒在龍椅上。
一時間,清心殿中亂作一團。
風亦寒唇角上揚,鷹眸中射出三分帶笑、七分譏誚的光芒,氣定神閑的看著來往奔忙的人群,那自若的神態中竟然呈現出隱隱霸氣。
他的大掌此時正緊扣著九夜的手腕,不讓她靠近云嘯。
九夜抬起頭,看到他眼中浮現的得意光芒,心中一陣窒悶,他的想法果然不錯,他的確利用自己,給了皇帝最強有力的打擊,然而皇帝卻又因為顧忌到云若水,而不能對他施加懲罰……
這樣一個心思詭秘、冷血冷情的男人,自己如何能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