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jié),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轉眼,距離九夜嫁入風家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距離半月吃解藥只有三天,與紫月樓面具樓主的半月之約也過去了十天。
剛吃過早餐,云墨涵就雷打不動的準時出現(xiàn)在將軍府的竹園,小蘭照舊去望風,九夜繼續(xù)研習武功招式。
正午時分,九夜抬頭看了看火熱的驕陽,收起馬步,回身一看,卻發(fā)現(xiàn)樹下躺椅上的云墨涵沒了蹤影。
這師傅真是,徒兒頂著烈日練得辛苦,師傅坐在樹蔭下監(jiān)工竟然還不敬業(yè)……
“九兒,快來看我做了什么!”
這溫潤如玉、就連叫喊也優(yōu)雅異常的聲音似乎是從院子角落那個小破廚房里傳出來的?
九夜收起狐疑,蹭蹭蹭三兩下跑了過去,撩起那烏漆麻黑還破了幾個大洞的門簾,一眼瞥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在灶臺間忙碌著。
“看,我煮的綠豆湯!”看到九夜進來,云墨涵忙端起一碗盛好的綠豆湯遞到她手里,那一貫風輕云淡的眉眼之間也染上了幾分成功的喜悅和不安的期待。
九夜接過碗,看向眼前這個下了凡的仙子,沒有了不食人間煙火的飄忽感覺,那期待的眼神反而像是等待家長夸獎的小孩子。
只見他月白色的長衫上染上了星星點點的黑色污漬,修長如玉的手指也有些發(fā)黑,飄逸披散的墨發(fā)上也夾雜了幾根草屑。
他一個堂堂皇子大概很少入得廚房、洗手做羹湯吧?
只是,他這樣對她,讓她心里好生不安,她似乎又要掉進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是,不行,她不能,拋開心頭煩亂的情緒,她咧唇一笑,說道:“家里就這么點兒口糧了,你全給煮了,你等等,我叫小蘭一起過來吃。”
云墨涵期待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那璀璨的桃花眼中籠上了一層濃濃的哀傷,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看著她,似乎在控訴她的無情。
這是他第一次下廚,原本是想讓她練完功喝了解暑,卻沒想到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回答,他是對什么事情都漠不關心,無欲無求,他甚至想過就那樣一個人終老一生,可是,自從遇見她,他的心就亂了,為了她,天天做起了飛賊的勾當,飛檐走壁登堂入室,還莫名其妙的煮了人生第一碗綠豆湯……
他知道她對他有戒心,他一直告訴自己慢慢來,可是被拒絕的這么徹底,他的心還是會痛……
九夜想要從他眼底那心痛的風暴中逃離,但是雙腳卻像長在地上一樣邁不出去。
為了不讓自己受傷害而去傷害別人,這樣算不算正義呢?
一碗湯而已,好歹也是皇子煮的,還是給點兒面子吧?
好吧,她承認,看到他眼中泛起的天青色的時候,她心軟了。
很自然的抬手拿下他發(fā)絲上的草屑,笑說道:“下次煮飯最好穿黑衣服哦,那樣就算臟了也看不出來。”
淺淺的笑意漸漸融化了他眼中的霧氣,氤氳出一片絢爛的桃花。
大概是雙方都太過投入,一向謹慎的云墨涵竟然沒覺察屋內何時竟然多了一個人。
“很好!很好!紅杏出墻、兄妹亂輪!這果真是云初皇室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外出歸家的風亦寒看著眼前兩人含情脈脈的眼神交流,一股怒氣沖上心頭,大掌被握的“咔嚓”聲連響。
聽到那個發(fā)怒的聲音,眼前的兩個人慌忙分開,九夜一個驚慌,手中的碗竟然“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個粉碎,熱乎乎的綠豆湯頓時把她的腳洗了個遍。
“亦寒何必這樣動怒,你既然知曉我們是兄妹,那我們又怎么可能做出有違綱常的事?”云墨涵上前一步,與九夜并肩而立,這個動作看在風亦寒眼里卻是該死的礙眼。
“兄妹?!兄妹又怎樣?!你們云家……!”說到這里,風亦寒突然頓住,看向一邊的九夜,怒道:“云九依,你給我過來!”
九夜心中早已千回百轉,打算把她學武這件事告訴他,這樣的話,就算以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她會武功,她也好搪塞。
“風亦寒,四哥在這里只是教我武功,中午天熱,我們才煮點綠豆湯喝,信不信由你。”
“學武功?誰準你學武功了?”風亦寒黑眸一閃,怒氣不減。
“我不學武功,難道等著被你折磨死嗎?”九夜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哼,就算學了,你以為靠那些不知所謂的人教的幾招花拳繡腿,就是我的對手了?”風亦寒斜瞥著云墨涵,不屑的譏諷道。
“墨涵的招數(shù)的確很花拳繡腿,使出來很漂亮,但是威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相信亦寒也是知道的。”云墨涵淡然一笑,成功的曲解了“花拳繡腿”的意思。
風亦寒怒氣更盛,上前一步,就要和云墨涵動手,九夜見狀忙擠到兩人中間,死死抱住風亦寒,大聲說道:“四哥快走!”
云墨涵說過他和風亦寒的武功是不相上下,那萬一兩人打起來,可就不好收拾了。
被阻住了動作,看到她明顯包庇云墨涵的意圖,風亦寒有些惱怒,但是,面對面的擁抱(如果這能算是擁抱的話)卻讓他原本怒氣騰騰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纖細的手臂緊緊的環(huán)住他的腰身,帶著點綿綿軟軟的觸感,嬌小的腦袋貼著他的胸膛,口中呼出的氣息直直的沖撞著他的一切感官。
在夢中肖想這個懷抱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沒有主動抱過他了?
他覺得他快要瘋了,只要一見到她那瘦小卻又倔強的小臉,他的心防就會轟然坍塌,全然忘記最開始娶她的初衷,她究竟具有什么樣的魔力,為什么會一點點的侵蝕掉了他的仇恨,入住了他的心房?
從最初的纏綿開始?從她隱忍著眼淚劈床開始?還是從她在地牢里沖破穴位把他撲倒在地開始?抑或者是從馬車上纏綿過后的那滴眼淚開始?
他真的瘋了。
一陣錐心的疼痛從胸口蔓延出來,他緊緊的皺起了眉。
感受到風亦寒周身的怒氣瞬間消弭,反而被一種淡淡的憂傷所籠罩,云墨涵眉頭輕蹙,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別有深意的看了九夜一眼,關切的對她說道:“九兒自己保重,四哥有空再來看你。”
然后,便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卻帶有幾分沉重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