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啞的聲音就像一塊巨石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心上，讓她的心沒來由的顫抖了一下，討厭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只見她閉起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片刻之后睜開雙眸，神情淡定的說道：“他說的沒錯，我是假的。”

“嘭！”繃在心中的那根弦瞬間斷裂，唯一的一絲希翼也被打碎，心中翻滾的氣血終于抑制不住從風亦寒口中噴了出來，鮮艷的血絲宛如一朵妖冶的火蓮在他的衣襟上綻開。

如果她是真的公主，他或許還有理由鼓勵自己不要放棄，但如果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外人，他簡直連面對她的勇氣都被抽空。

松開她肩膀上那雙顫抖的大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她說的是對的，他只有離她遠遠的，她才會過的開心快樂、無憂無慮；她拒絕與他一起回家也是對的，因為那里根本就不是她的家！

他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也懂得了什么叫做“罪無可恕”，他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原諒！

離開她，離她越遠越好，這樣她才會忘記過去的傷痛……

心已經痛得快要麻木，可是他卻期望再痛一些！更痛一些！似乎只有比她痛上千倍百倍，才能償還她受過的苦。

踉蹌中，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只見他頓住了腳步，鐵拳狠狠的在胸口捶下，壓抑的嘶吼從喉中發出，片刻之后，右手從腰間抽出那根曾經鞭打過九夜的銀絲軟鞭，發瘋般的向院中的花草樹木甩出。

一時間，破敗的院落里落葉翻飛，漸漸在他周身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大圓球，陣陣風聲在九夜耳邊呼嘯而過，一聲聲清脆的鞭響從圓球中傳出。

九夜雙拳緊握，眼神暗了暗，終于還是忍住沒動。

過了許久，那圓球漸漸散開，風亦寒也像一片毫無生命力的枯葉一樣飄落在地。

由于無法承受的心痛，他只能單膝跪在地上，銀鞭被他捧在手中，痛苦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聲響起，在他周身似乎突然形成一股強大的風暴，身上的衣物上下翻飛，飄零的樹葉也再次被卷了起來，就連空氣都變得稀薄、壓抑。

突然，伴隨著幾聲凌厲的破空聲，那根無堅不摧的銀鞭竟然被他用內力震成寸斷，一節節飄落在她腳下。

而風亦寒則像是耗盡了心力的枯燈，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風亦寒！”九夜忙跑過去把他扶了起來，他自虐她可以不管，但是卻不能讓他死，怎么說，他們也算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吧？

風亦寒勉強睜開雙眸，嘴角漾起了一個慘淡的微笑，虛弱的說道：“你……走吧，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九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說道：“我自然會走，但前提是要把你的命留住。”

風亦寒眼中閃過一絲急切的驚喜，但隨即又被落寞取代。她是不會原諒他的，會在乎他的生死只是出于憐憫吧？他不敢給自己希望，只怕到最后得到的會是更深的失望。

九夜看著他臉上瞬間轉換的復雜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這件事她還是要說清楚，不然的話，難道要她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給他當保鏢？

“知道上次我為什么會救你嗎？母親以生命相要挾并不是打動我的理由，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在你我體內同時種下了鴛鴦蠱，如果你死了，我也只有死路一條，我是為了救自己，才迫于無奈救了你，所以，今天也一樣，還有，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與我有任何糾纏，那就好好保住自己的命，不要讓我天天擔心自己會莫名其妙的見閻王。”

“鴛鴦蠱？！”風亦寒吃驚的說道。

那種愛而不得的人，卻又想要和心愛之人永遠在一起，便往往會陷入極端的瘋狂，才會使用這種蠱毒，以達到同生共死的愿望，卻沒想到母親竟然下給了他們兩人！

只是這鴛鴦蠱據說是從西域傳入中原，近些年已經很少在江湖上出現，看來想要找到解藥并非易事。

“你知道這個蠱毒？”九夜問道。

“我……母親為何……如此糊涂！……咳咳！”一時心急，風亦寒被嗆得咳了起來，蒼白的俊臉被激的通紅。

九夜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把他扶在地上做好，自己也在他身后盤腿坐下，雙掌抵上他的后背，把體內的真氣沿著指尖一點點輸入他的體內。

風亦寒正欲轉身阻擋，卻被九夜冰冷的話語打斷：“不想我死，就別動！”

大約一刻鐘之后，隨著真氣在體內的游走于釋放，九夜竟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起了些許微妙的變化，似乎每個關節、穴位都被打通，全身上下變的暢快無比，好像對內力的領悟與駕馭又上升了一個臺階。

又過了一會兒，感覺他的呼吸慢慢趨于平穩，她才停了下來。

看了他一眼，氣色還算不錯，九夜淡漠的說道：“如果不想被云玉航知道是你偷聽了他們的談話，那最好把你的鞭子收拾一下。”

話音落下，她便轉身向外走去，誰知手臂卻被風亦寒緊緊拉住。

九夜挑了挑眉，沒說話。

風亦寒又頹然的松開手，嘴角輕輕顫動，帶有幾分不知所措的表情黯淡的說道：“我……我會找到解藥，還你……自由。”

九夜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那經歷了滄桑的臉龐少了幾分張狂的霸氣，多了一些內斂的穩重，他終于在這一次次的磨練中變的成熟了，不再是那個偏執虛妄的冷酷男子，只不過這成長的代價卻需要她身上的傷痕來買單。

“解藥找不到也無所謂，只要你別比我先死就行。”

說完，她正欲轉身離開，卻聽見門外傳來云墨涵的呼喊：“九妹！”

不想讓他看到院內亂成一團的景象，九夜忙應聲跑了出去。

看著她輕快的腳步和遠去的背影，一個凄涼的微笑浮上風亦寒的臉龐，只要她能幸福，與誰在一起……又有何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