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被他視為“父親”,卻只能每每見到他必須行君臣之禮的“父王”被當時的將軍所殺,城破,國破,家破。當叛軍殺進皇城的時候,他的母親一點兒反抗都沒有,只是一個人傻傻的對著鏡子梳妝,不斷的寫著那首《雁邱詞》: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就連死士們拼了命的殺進宮中來救他們母子二人,她也不為所動,她只是對著他笑,然后用一種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溫婉的聲音說道:“不能塵緣續,唯有赴黃泉。生命有時盡,黃泉路無限。浩兒,你不用管母妃了,自己走吧,不用繼續生活在帝王之家,未嘗不是你之幸,若是以后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子,切不可傷了她的心……”說話間還用紅燭點燃了床帳。
于是他就被死士拉拽著離開了那開始燃燒的宮殿,那是的母親,是絕美的,她在烈火中凄美的笑,可是他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火勢越來越大,燒紅了半邊天……
那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往往午夜夢回,時常被這個場景驚醒。后來,那些被捉住沒有死的皇族,一起被斬首,那么多人,那么多的命,那血留了一地,匯成的簡直就是一條小河,就連自己,也是由某忠臣的孩子頂替而死,可是,即使他的父王再有過失,也不該殺那么多人啊。那么多生命的隕落,那高堂之上的天子,是否會動容?是否會有所愧疚呢?可是,似乎什么也沒有,只是更多的誅殺了剩下的人。
于是他就下定了決心,他要復國,要為那些無辜的生命討債,要為母親報仇。
只是這樣的傷痛,他都一直被折磨著,那么,云卿呢?
云卿一直都將她的爹、娘、妹妹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還重,如今,要讓她如何去面對失去親人的痛苦……
恰巧,一個哭哭啼啼的丫鬟走過,看見門口站著的東方云卿和慕容浩天,一下子撲上來,哭訴道:“將軍!你終于回來了!小姐,小姐,她——”
東方云卿靠在慕容浩天的身上,幾乎是全靠著他的力氣才得以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去,邁著她最沉重的步伐,走進了為東方云嫣設置的靈堂。
白色,黑色。
整個靈堂里只有這兩種顏色在無聲的訴說著一個生命的凋零,白燭點滿整個靈堂,黑漆漆的上好的楠木棺槨擺在靈堂的正中央,棺身上雕著一些不知名花,仿佛在告訴人們,棺槨中躺著的還是一個在如花歲月的女子。
一旁已經哭不出聲的東方夫人看見云卿走了進來,一下子就沖了出來,用那已經沙啞的聲音說道:“云卿,嫣兒死了,嫣兒死了……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拍了丫鬟說留她在王府小住幾日的,怎么會這樣?告訴我啊,告訴我啊!”東方夫人用力的晃著云卿的身子,想要得到答案。
在夫人身后的東方杰,亦是一臉的悲愴之色,老淚縱橫。他扶過自己的夫人,看著東方云卿,無力的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東方云卿什么也答不出來了,她以為云嫣最多不過是受幾天牢獄之災,可是,卻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樣去回答悲痛欲絕的兩老。
越靠越近,東方云卿越是覺得沉重,有晶瑩的液體在眼眶中打轉,棺木中的女子,已經被清洗描畫過了,可是依稀可以從那腫脹的臉頰、脫開的頭皮發辮以及向外凸出的舌頭,分辨出她的死因——溺水而亡。
淚水再也止不住的滴下來了,東方云卿將銀牙咬的“咯咯”作響,手掌更是緊握的可見青筋,在掌心掐出血痕,也絲毫沒有感覺。
東方杰看著這樣的云卿,繼續問道:“云卿,告訴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為什么云嫣她會——她會溺死在未名湖?!”東方杰抹了一把淚繼續說道:“一個姑娘家,全身浮腫,口舌凸出,她那么愛美,死的時候確實這個樣子,叫我們情何以堪吶?”
東方云卿真的好希望自己能夠在這個時候找個沒人的角落躲起來,這樣,就可以逃避這一切,逃離悲痛,什么都不去想,可是,她不能。爹沒有兒子,一共才得兩個女兒,如今云嫣這個樣子沒了,她必須要要把這筆債討回來。
樓紫衣!
她在心中咬牙切齒的喊道,她不會就這樣讓云嫣不明不白的死的!
“爹,娘,是云卿的錯,是云卿害了嫣兒……”說著,她跪在了兩老的面前,不是懇求他們的原諒,只是,她不希望那些其中的前因后果被兩老知曉,徒添擔憂,“期望你們節哀,這件事情,云卿會調查清楚的,不會讓嫣兒就這么枉死的!”最后的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里被擠出來的,再怎么故作鎮靜,都是掩飾不了內心的悲痛的。
“枉死?為什么說嫣兒是枉死的?”東方夫人有些失控的開始開始叫喚,發了瘋一般的問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云卿,你從小就喜歡將事情放在心中,不說出來告訴我們和嫣兒,如今,嫣兒已經這樣了,你還有什么是不能說的?你究竟在隱瞞些什么?”東方杰似乎從云卿的話里察覺到了什么,一面抱住自己的夫人防止她情緒過于激動,一面進一步問道。
“我……爹,娘,總之我會處理的,到時候自會向你們交代清楚,請原諒云卿。”說著,東方云卿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便掙脫了慕容浩天的懷抱,哭著跑了出去。
慕容浩天知道這時候的云卿,脆弱的更比那些嬌小姐,她只是習慣了將自己的脆弱掩藏起來,不讓人看見,可是,看不見就能不再痛了嗎?
他立刻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