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從我一出生,母妃就不希望我成為一個帝王吧,她沒有讓我去和太子一起跟著先生學習,而是自己親自教我識字作畫,還常常念叨著:“桀兒,高處不勝寒,我只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就算只做一個平民百姓也比活在宮廷要好……”每次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總是好像透過我在看一些我觸摸不到的東西。
我一直覺得,父王是不愛我和母妃的,他很少來看我們,也從來不夸獎我,每次和太子在一起的時候,他只會夸獎太子,好似只有太子才是他的兒子一般。我拼了命的想要做好每一件事情,想要父王能夠注意到我,希望能夠讓他多來看看母妃,雖然母妃表面上并不表現出來,但是,只要父王來的時候,她的眼睛里,總會出現一種晶晶亮的東西,她會親手做好多好吃的菜肴。
可是,我怎么努力,終究也只是枉然。當父王派了貼身的公公給母妃送來了那最后一杯酒的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王后,終究是容不下我們的。母妃沒有哭,只是把自己打扮的很美,如同掉落凡間的仙子,然后一飲而盡,含著笑對我說:“桀兒,一定要活下去。不要記恨你父王,不要坐上那個冷冰冰的位置,會身不由己的……”她還未說完,艷紅色的血就從她的嘴角滑落,滴到潔白的宮裝上,宛如盛開的曼珠沙華。
帝王。不是該掌握所有人命運的嗎?難道還會身不由己?我不信。
可是,我要活命,我知道,王后不會放過我。于是,我就開始學著一些紈绔子弟,整日喝酒嬉戲,只有避開那些監視我的人的時候,才會發憤圖強。
也就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紫衣。那時,她正在為一只受傷的小鳥雀包扎,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善良之美,讓我驚嘆,在這樣骯臟的宮廷里,竟然還有這樣的人?她說她叫樓紫衣,是樓太傅的女兒。呵,樓太傅……那樣見風使舵、唯利是圖的人,能有這樣出色的女兒?我不信。可是,我不得不承認,我被她吸引,我經常偷偷的觀察她,甚至還發現太子也喜歡她,那樣的美好的女子,應該不會喜歡太子的吧?可是,似乎樓太傅很愿意太子和她多親近,我想要將她奪過來,不想她的圣潔被太子給玷污了,更是想要讓太子知道,只要我想要爭奪,他的東西,我都可以奪過來。
后來,趁著王后對我放松警惕的時候,我暗中培植了一些勢利和暗衛,漸漸的有恢復了勵精圖治的面膜,讓她措手不及。父王忽然開始賞識我,派我出兵打仗,至關重要的兵權,就這樣出乎意料的落到了我的手中,我自然不會讓他失望。多年的軍旅生涯,讓我在朝中建立了很高的威望,也磨練了我的性格,甚至,還吸引了紫衣在我身上的目光。
我和紫衣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覺得很輕松,很快樂,我們或泛舟湖上,或登高望遠,原來越覺得,那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緣分,只是,樓太傅似乎一點也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的瓜葛,甚至還將紫衣關在房內不準出來。
我想,我必須要想一個辦法,讓父王賜婚,這樣,就算是樓太傅想要拒絕,也不會罔顧王命的。恰巧,父王想要派我和東方云卿一起去攻打察哈爾汗城。我想,這是一次機會。
不過一個靠父親的勢利,才得以在軍中成為大將的少年,我根本不屑一顧,只是沒有想到,我這一生,竟然還會與她有那么多的牽扯,甚至,愧疚一生……
在朝堂上的初見,那樣文弱的如同女子的少年,是能夠保家衛國守衛邊關多年的將軍?甚至風一吹就能將他吹走的身形,我,嗤笑著他。而他,卻似不以為然的對答如流,絲毫不顯窘迫。
行軍的日子,他身上漸漸流露出來的大將氣質,一點一點吸引著我。直到他親自進察哈爾汗城做臥底的時候,我才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雖然我覺得他太過冒險,但是,卻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城破之日,我看見他緊緊的抱著耶律行風的尸體,眼中流露出的,是無錯的哀怨。宛若一對生離死別的情人,可惜,他的女子身份被我知曉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冥冥之中幫著我。就在攻城的前一夜,紫衣被嫁給了太子,我恨不得立刻沖回京城去殺了太子,可是,我不能,我知道,我想要那個位置,在我羽翼未豐之前,我只能忍,卻又巧合的讓我發現了東方云卿的秘密。也許,可以加以利用。
那個叫做東方云卿的女人,真的純粹的像一朵潔白的百合花一般,一點都不懂男女之事。我不過是喝多了,又想著能從她的手中得到更多兵權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罷了,她竟然因為家人的關系,任我胡作非為。我想,我真的是喝多了,不然,怎么會……我告訴自己:我愛的,是紫衣。
她真的很靜,沒有再提過那一夜的事情,難道,為了她的家人,連自己終身幸福,她都可以真的放棄嗎?我不信。
可是,失去了紫衣之后,我必須有所行動,才能向那個位置更加靠近一些。我要娶她,東方云卿。我利用新婚之夜,殺了太子,解了心中的恨,我以為我會很開心,可是,沒有。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不經意間流失。
我放任紫衣在府中任意的欺負她,可是,她無論如何都只是忍,我覺得自己一直都不懂她,不懂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她會為了我千里迢迢趕來救人,會在鄉間做那些食不下咽的東西給我吃,我們奔跑在田野中,在那個不知名的小村莊里,也許,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吧。不,我愛的是紫衣,不會對那樣不解風情的東方云卿有所感覺的。我一直在提醒著自己。可是,直到她在府中最后的日子,我才發現,我曾經浪費的那些她的深情,究竟是什么。我的第一個孩子,就那樣被我害死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我想,我對她,是有愛的,只是,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慕容浩天,唐逸辰,他們一個個的出現,對她好,為她不惜一切,我很害怕,害怕她對我的愛回因此而漸漸的消失,可是,我卻什么也做不了,我知道,我傷的她太深了。如果知道我們之間會以這樣的結果收場,我想,從一開始,我應該就會好好珍惜她的吧。可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當她選擇和慕容浩天離開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心,被生生的剜了一個口子,我才清楚的認識到,自已給我的感覺,如同陽春白雪,是一道明麗的陽光,照進我黑暗的人生,而東方云卿,則是在不經意間,已經帶走了我的心。
我雖然勝利了,成了真正的天下之主,一步步走上那漢白玉的階梯,坐上那最高的位置,接受百官朝拜,看似風光,卻沒有人知道,那個位置,其實是冰涼的,一直涼到人的心里。我終究成了孤家寡人。雖然我順著大臣們的心,去了很多后妃,但是,直到死,我都從未立過王后,因為我記得,我曾經答應過一個人:“他日我若為王,你必為后。”可是,那個人,卻再也不愿意站在我的身邊,與我一起俯瞰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