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皇子一直鬧失蹤是不能讓民間知道的,以免動了民心。所以萬俟巖烈一直對外宣稱皇子會經常隨他皇弟萬俟鐵烈出門學習修業,所以隔三差五不在,眾人也都理解了。但是這瞞得了別人,自家人可瞞不過,特別是皇子儲君,這么個刺眼的位子。
就比如今天這兩位。
千留憤怒的拍著千昌的肩。“二哥,我只是看不慣他什么都不做,又不會,還頂著個皇子的名,到處吃喝玩樂,你說父皇的天下怎能交給這樣的人。皇子之位,怎么看都該是你的!”這千留本來尖嘴猴腮的,再加上現在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著實是越看越奸詐,越看越猥瑣。千昌慌忙捂住他的嘴。
“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三弟千萬莫要亂講。”
“我講的是事實,當今朝野誰不知道你仁義道德,為人寬大,輔佐父皇訂立章法,參議朝事。他千重做過什么。”千留毫不顧忌的抱怨。這些話旁觀者一聽就是挑撥離間的把戲。
這千昌也不是傻子,但是常年積聚在心底的不爽,多多少少會對這番話撩撥起一點。但是穩重還是他的一大優勢,當心隔墻有耳更是他的謹慎。于是他很大氣的拍了拍千留的肩“三弟莫要胡言,大哥十三歲就能辦了冷家,增加國庫收入,怎能說沒有貢獻。大哥是天命之人,或許做的事也是我們現在看不到的。我們要相信他和上天的決定。”
這千昌這話說的太假了,完全就是道貌岸然。但是放在外面一聽,人人肯定都得說他的好。千留一看激將法不成,一時也就焉了氣,狠狠的朝著千重的寢宮門口看了一眼,一甩袖子走了。千昌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千重的寢宮,皺了皺眉,思附著什么也就這么去了。他們這一前一后剛走,就聽見宮廊外的草地里悠悠的傳出來一個聲音。
“在別人門前說別人壞話,真不知道這些家伙的腦子是怎么長的。”千重晃晃悠悠的看著天上的太陽,從草叢里做了起來。打著哈欠,重重的伸了個懶腰。
真是無聊,大白天曬個日光浴都不行,非要聽這些陳詞濫調。怏怏的坐在草叢中,琉璃色的眼眸無神的看著身旁的草。
眼前影影綽綽都是那一襲瑰麗的紅。恩,怎么想,怎么看還是她好看加好玩。但是這連日來,他試過無數次逃亡計劃,不是被沈青攔住,就是他那皇帝老爹在他宮里到處布了結界。也不是他要將所有人拒之門外,而是這里到處是結界,他的皇帝老爹還是不放心,怕他趁亂跑了,才以他的名義下令所有人等不得入內。
“殿下,殿下,您怎么在這里,快起來換衣服,陛下召見。”滿頭白發的齊公公一如既往的弓著他的蝦米腰,邁著小步子,頭重腳輕的就奔了過來。千重木然的看著他,心里暗嘆一聲準沒好事,怏怏起身。卻不由自主的順著齊公公的頭看到了他身后的那片天。
這藍天白云萬年不變的,其實也沒啥好看,只是千重一個晃神,就在那一片蔚藍天空里看到了那一張微微牽動唇角的臉。下意識的揉了揉眼,再看天空,空空如也。
那日靈罩上有仙氣,為了避免清衣魔性受到刺激,他萬不得已才割斷她的衣袖,但是這心里這么就這么不舒服,竟然時不時的恍然就看到她的身影。怎么了?這心變得好像有點奇怪,他下意識的撫了撫胸口。不就是一只好玩的獵物嗎?為什么在意的好像有點不正常。有些懊惱的搖了搖頭,就跟上了齊公公。
龍翔鳳舞,逶迤莊重。雖然只是小小一間御書房,卻也是無風自清,皇氣耀天的。只是這剛一進門,千重就皺起了鼻子,當即揮手禁止了齊公公的通報,一揮手,大步走進書房內,看了看正在全神貫注吸著鼻子奮筆疾書的人。此人身材魁梧,但卻瘦的有些單薄,明明年紀不大,白發卻是大把大把的,臉上布滿了皺紋,但怎么看也是一和藹可親的老頭子。沒錯,能坐在這個地方奮筆疾書的自然就是他的老子,當今圣上,萬俟巖烈。
無視他老爹陶醉的狀態,千重哐哐兩聲,就把整個御書房的窗戶全部打開了。
萬俟巖烈正在全神貫注,忽然一陣清風漾過,吹跑了他摯愛的墨汁味,不由有些不悅,也不抬頭,只是沉聲。
“你一出現就要惹朕不高興嗎?”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覺得父皇您這嗜好與其獨享,不若天下共享,一來彰顯您的大氣,二來,也讓您日后身體康泰,多施些此類仁政。”
眾所周知的,墨汁味聞多了對身子沒好處,咳咳,還會搞得滿身奇臭無比。萬俟巖烈一聽千重這么說,心里那個眼淚嘩嘩啊,這不是明擺著疼惜自己嘛。難得這小子終于知道疼老子了,他蒼老的心好暖和啊好暖和。但這么點小溫暖就想抹去他多年來嗜聞墨汁的味道,休想。于是他故意板起了臉。
“你若當真有心,就早點改掉頑劣的性子,大婚登基,也算是順應天意……”
千重心里一陣哀嚎,又是老生常談,但面上卻是恭恭敬敬的朝他老子行了個禮。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乃是大仁大智者所能駕馭,孩兒胸無大志,當不得。這太子,天下還是交給二弟吧。”
萬俟巖烈一愣,抬起頭。蒼老的面容上,那一雙眼卻是如鷹般尖利。“你當著覺得你二弟行?”
千重毫不退縮,正面迎上萬俟巖烈的眼睛。“二弟性情忠厚,參議朝事,輔助父皇,朝野之上人人稱道,他的能力可見一斑,父皇切莫只聽信神魔妖佛之說。
這天下是父皇您親手打下的,您應該比誰都知道,國家的建立創造,和百姓的擁護靠的是將天下溶在的心中的氣度,和不為己私的公正廉明,兒臣自問,二弟比兒臣做的好多了。”
千重目光凜冽,亮若寒刃,讓萬俟巖烈的心都冷冷的滲出一把汗,不得不感慨這小子的眼越來越有威懾力了,看看,都要跟跟自己親生老子杠上了。
但是姜畢竟還是老的辣,怎么說這萬俟巖烈也做了二十年的皇帝,會看不出千重那點小心思。重重的將筆擱下,蒼老的眼眸深深的打量著面前這個總是不常見到,卻是最愛的兒子,深深的嘆了口氣:“你讓我失望。”
沒錯,千重這每句話聽起來都是仁義在理,但撥開本質,不難看出,這句句都是在推卸責任,都是在為自己開脫的借口,萬俟巖烈會看不出來?但是千重此刻心情大好,他就是要找借口,就是要讓萬俟巖烈對自己死心,一聽到他說失望,他真想一蹦三尺高。廢了我吧,廢了我吧,他的心如此無良的祈禱著可面上,卻是微垂著頭,一副默認的樣子。
卻不想萬俟巖烈忽然冷笑一聲。“你雖然讓我失望,卻未必讓我絕望。”所謂樂極生悲,千重的心瞬間跌入谷底,不是吧!霍然抬頭看向自己的老爹,卻看到他老爹一本正經的瞧著自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你有帝王命,卻沒有帝王欲。之前我一直放縱你,你逃就讓你逃了,是想你正好了解民苦,日后做了帝王也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但是,我似乎放縱的過火了,讓你連這帝王的命都想扔了。我雖不是強制之人,但兒子不聽話,總是做爹的不是。所以,從今日起,我要你四書五經,武藝兵法樣樣不得落下。一個沈青不夠的話我會派四個,五個去。”
這,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啊。千重的心仰天長嘯。雙眼卻寒光凜冽的看著自己的老爹。“父皇這是要軟禁兒臣。”
“我只是在管教兒子。”萬俟巖烈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盯著千重,這父子二人,四目交接,火花噼里啪啦的炸裂在無形中,形成了看不見的煙塵。
終于,千重軟了。一聲軟趴趴的兒臣遵命之后無精打采的去了。但是知子莫若父,別以為他這副樣子就能騙過萬俟巖烈,他一揮手,暗處立刻閃現出幾個人。
“給朕盯緊了!”
千重病怏怏的踏出書房,呆滯的看著明媚如春的天空,心里卻在高速的運轉著。還有十八天。雖然他知道爹疼他,也很對不起爹,但是十八天內一定要想辦法出去找到清衣,不然魔毒一旦發作,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部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