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的聲音帶著不可忽視的莊重和滄桑,響徹在山林間。莫塵軒將清衣護在身后,淡淡的月光灑在他的清俊側(cè)面,映出他分明的棱角。他沉著冷靜的望著一片黑漆漆的虛無,沉聲:“迷蒙仙山,莫塵軒?!?/p>
他話音剛落,那洪亮的聲音就冷冰冰的冒了上來。
“什么東西,沒聽說過。速速下山,莫要逼我出手。”莫塵軒一愣,這天下還有不知道他迷蒙仙山的?想想,這人想必是就是護僧了。他在這東皇虛境中的困須山中,想來也是與世隔絕的。但是迷蒙仙山創(chuàng)山久矣,他竟不知道,可見他在這山中到底呆了有多久。
就在他思量著要如何說明來意的時候,清衣卻他身后走了出來,看著那空蕩的山澗,忽然大聲的喊了起來。
“大師,我只想要那仙草黃粱,請大師成全?!彼@話說的直接。,莫塵軒不禁皺了皺眉頭,她太直接了。果然,清衣話剛落,本來漸漸平息的風忽然卷土重生,又往這邊吹了過來。
“黃粱乃仙界之物,世間僅此一株,你們憑什么來拿。速速離去。否則,莫怪我出手。”護僧的言辭決裂,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莫塵軒看著圍攏在周遭,快要將他們吹起的颶風。上前拉著清衣就要走。此時夜深,我明敵暗,怎么都不是爭斗的時候。暫且先退下,再從長計議的好??墒撬逡拢逡聟s是紋絲不動,只是看著那虛無的山澗,忽然昏黑的目光閃出凜冽的光芒,她上前一步。
“仙物又如何。只要是物,都是該拿來用的,供著它有何作用?”她聲音冷冽如冰,跟剛才的客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莫塵軒心里微涼,她這是在跟護僧頂嘴嗎?這膽子也忒大了吧,難道都是因為那個人嗎?思及此,心突然就想掉入了冰窖。
那護僧的聲音霍然像被堵在了喉嚨,良久才再次冒了出來?!跋山绲臇|西怎能給凡夫俗子用?!?/p>
“呵,仙界,凡世,你們一個個仙界凡世,說的這么義正言辭。難道你們都不曾為人,生來便是仙嗎?你們做了神仙,是不是就忘了你們自己本身也是人,本身也有這樣的苦,是不是做了神仙,就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非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念著普度眾生,可到頭來,連一株對自己沒有用的草都不給,說什么天下蒼生。如此枉顧他人生死,你們做的又是什么神,成的什么仙!”
清衣霍然激動,面色微紅的大聲斥責著那看不見的護僧。激動的整個人都微微有些顫抖,可能在外人看來她這反映太過激動。可是,千辛萬苦,找到了這里。僅僅因為一句仙界的東西就讓她放手,就讓她眼睜睜的看著千重去死嗎?不,她不甘心。他們不過是比自己早生了那么幾千幾百年,只不過運氣好就成了仙,憑什么就覺得自己了不起!憑什么,要隨便扼殺別人的希望,別人的幸福!
她說的剛烈異常,莫塵軒的心在這一番言辭中一點點的下沉。為何明知她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可是這心卻痛苦的覺得若被她這般厭惡,不若拋卻這尋仙這求道,只要她不要這么目色冰寒的對自己說話,不要厭惡自己……
“你叫什么?”護僧洪亮的聲音忽然沉的滄桑而厚重。
“清衣?!鼻逡录t裙獵獵,雖是在黑夜,但那滿臉不屈的榮光,使她整個人都發(fā)出令人不能忽視的光芒。
那護僧久久的沒有說話。若有若無的月依舊掛黑漆漆的天上,山澗依舊模糊不清的散發(fā)出危險的氣息,四周突然好安靜好安靜,安靜的那狂嘯而來的風不僅力量,乃至聲音都呼嘯出駭人的殺氣。
“小心!”莫塵軒霍然抽劍,清衣冷眼敲了那漆黑的山澗一眼,昏黑的眼眸中凜冽出讓人不能直視的正氣和決絕。
“就是死,我也要拿到黃粱?!闭f著仗劍沖入颶風中。她知道這風是幻術(shù)所造,只要看出風眼并摧毀,這風陣就算破了。之后不管等著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力拼到底!
颶風狂暴,她剛一靠近,整個身子就被彈了出來。莫塵軒迅速接住她,她卻咬著牙推開莫塵軒,仗劍再次沖入。若是平時有阿木幫忙還好說,可是現(xiàn)在阿木不在,只有她自己死拼了??墒沁@才剛沖入風陣,整個人就感到被撕裂的痛,稍一分神,整個人再次被風陣踹了出來。
她剛一飛出,莫塵軒傖然接住她。清衣只覺渾身像散了架,喉間一甜,一口血啊嗚一聲就吐了出來。可她再次推開莫塵軒,要再次沖入。莫塵軒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你這是何苦?”悲傷的聲音好似來自另一個世界,完全不似平日那冷若冰霜的人。清衣的心驀地一頓,卻沒有回頭。她看著地上的鮮血,只是輕輕的擦去嘴角的血,雙眼看著颶風,卻又好像看著別處,臉上卻緩緩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我不苦。我做的這些,半分都不及他的犧牲。我就是賠上命,也還不起他?!睜N爛的笑容帶著甜蜜的光澤,在莫塵軒看來,卻是準備赴死的決絕笑容。他不能看著她就這么去了,心不讓,這身體本能的更不讓。所以他猛地將清衣拉向身后,自己整個人直穿入風陣。
“你……”清衣愕然,卻只看到莫塵軒擦身而過的瞬間,那木然的臉上竟著一絲凄惶和一絲苦澀的笑。
你能為別人如此,我又為何不能為你如此。莫塵軒的心,突然就冒出這樣跟他完全不相稱的話語,可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深究了,整個人全身心的被力量的爭斗吸取了所有心神。
清衣一愣,看著與風陣較量的莫塵軒。雖然,莫塵軒功力不錯,但這護僧是什么級別的,他一人完全不可能相抗。想到這里心里不禁一陣焦急。她欠了千重的,那已經(jīng)無可挽回,且千重這好似宿命的糾葛??墒乾F(xiàn)在她決然不能再欠了別人的。思及此,不禁就要再次沖入風陣,可是一個聲音卻忽然從她的腦中冒了出來。
“主人!叫我的名字。”
清衣驀地頓住腳步,這個聲音不是巨龍的聲音嗎?她霍然停住腳步,想到之前的一切,她現(xiàn)在可以和巨龍合力,一并擊毀風陣的!想到這里,她臉上不由泛起興奮的光芒??墒?,可是,這,這巨龍叫什么名字?。孔约河薪o它起過名字嗎?自己怎么忘了?
有些事就是這樣,你越急越想不到。清衣拼了命的想,可就是想不起這巨龍到底叫什么。眼看莫塵軒漸漸的有些體力不支了。她心里一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忽然從她的丹田中緩緩的向外溢出,她下意識雙手迅速結(jié)印,整個身體開始泛起騰騰黃光,霍然化作一柄長劍發(fā)出刺目的黃光,直沖入颶風之中。剎時白色的風陣和刺目的黃光相互交錯纏斗。
就是這光!風陣中的莫塵軒霍然瞪大了眼,而就在此時,清衣霍然想到了巨龍的名字,不禁大吼一聲“小黃!”莫塵軒眉頭一皺,這,這什么東西?此等危急時刻,她當是玩游戲嗎?
就在莫塵軒不解的瞬間,那條巨龍驀地憑空而出。傻頭傻腦的大頭依舊那么欠打的嗷唔著。猛地一甩尾巴,那颶風不禁后退了一大截,那巨龍這次不傻了,霍然步步緊逼,鋒利的爪子發(fā)出森冷的寒光,忽然嗷唔一聲,一揮爪,那颶風瞬間消散在一片虛無中。那狂肆不堪的樹木和山澗,瞬間陷入了一種突兀的寧靜,靜的讓人覺得空洞洞的好像少了什么。
巨龍小黃消滅了風陣,搖頭晃腦忽然夸夸夸的大步朝著清衣奔來。厚重的腳步晃得整個山澗都忍不住震顫。小黃樂顛顛的跑到清衣面前,用舌頭舔著她的臉,清衣先是一愣,繼而歡笑著拍上小黃的頭,小黃似是很愜意的晃了晃頭。
“它叫小黃?”莫塵軒險些趴到在地。這么威風凜凜的圣獸,叫小黃,這,這讓這巨龍情何以堪??!
清衣愧疚的摸著小黃的頭,天曉得當時自己暈暈乎乎的就亂叫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驮谒@間,小黃突然噗的一聲,整個人如它來一般突兀消失,而在她們面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巨大的石門。
“這是?”清衣轉(zhuǎn)頭看向莫塵軒,莫塵軒沉目,護僧洪亮的聲音就從門內(nèi)傳了出來。
“進來吧。”
他話音剛一落,那巨大的石門就自己打開了。一道通體白玉的通道便顯露在他們兩人面前。清衣和莫塵軒對視一眼,兩人警惕的走入通道。
她們剛一進通道,石門咚的一聲就自己重重的關(guān)上了。清衣一皺眉,抬眼一看,通道內(nèi)不知是因為白玉還是什么。亮的如同白晝,而在前方的白玉上,隱隱有什么東西閃著光。等他們走進了,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首詩:
瑤臺碧玉空自看
錦繡翩然塵落燦
鳳翔凰舞君如瀾
昊天忽破離劫幡
連理并枝塵緣散
瓊宮瑤寒念須繾
縱是身離心相念
這是什么意思,雖然看不懂,但是覺得好像很難過。清衣轉(zhuǎn)頭看向莫塵軒。莫塵軒沉眸:“這怕是臻雅公主寫給罔須的詩。只是,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寫的是什么意思?”清衣一把抓住莫塵軒的袖子,仔仔細細的看著那白玉上的詩。好奇的樣子就像一個求學若渴的學生。莫塵軒微微一笑:“這上面沒猜錯的話,寫的應該是臻雅公主本來在天宮無聊,一時無聊下凡碰到了罔須,相戀,又突然被天界分來。你看著離劫幡應該寫的就是他們當時的劫難。塵緣散就是他們塵緣盡,但是縱是身離心相念,就是說。縱然他們分開了,臻雅公主也是想著罔須的。“莫塵軒說的淡淡的,倒是少了那日的冷漠,多了一份莫名的惆悵。
清衣緩緩撫上那些字?!八欢ê軔圬桧毎?,不然不會寫這樣的詩??v是身離心相念。仙界有多少日子啊,他們這只怕都幾千幾萬年了,每日這么思念著,只怕早已將罔須融入心骨了吧。”清衣摩挲著最后一句詩,忽然就看到了千重的臉。她摩挲的手就好像在撫著千重的臉。
千重,若你我突然分別,是否也是這般情真意切,致死不相忘。思及此,她忽然就笑了。會的,千重會的,而她定然也是會的。想到這里,就快步起身,向那白光閃閃的通道內(nèi)部走去,徒留莫塵軒望著她摩挲后的那句詩。
忽然,那詩上被清衣摩挲過的地方,突然隱隱迸裂,劃出一道道淺淡卻絕對不容忽視的血絲。莫塵軒恍然呆立,她剛才想到了什么!這是天理不容的噩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