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同時,各地兄弟姐妹,堂口精英,掌權舵手,齊齊停了手下事情,晝夜兼程趕來韓昭王城。”
幕星聽到這臉色一變,一下握緊了拳頭,櫻紅的雙唇蠕動,有話極是要說卻到最后也沒說出什么,臉色瞬間蒼白一片。
看見幕星如此的神色,冰舞劍眼中閃過濃濃的悲切,語聲哽咽:“少當家,你也猜到了,冰家各地精英匆忙趕赴韓昭,走的太倉促,身邊根本沒帶人,前腳才走,后面三大陸同時發動了變動……所有兄弟姐妹……沒有一個回到了……韓昭……”
隱忍的斷斷續續的話從牙齒縫里憋出來,冰舞劍一仰頭,血紅的眼中晶瑩閃動,卻高高的揚起頭,沒有讓它們落下。
冰家勢大,九族兄弟姐妹精英掌權人,幾乎上千個,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一片陰風平地而起,在寂靜的通道中猶如鬼哭。
沒有哭泣的聲音,只有那陰寒的寂靜中,骨頭摩擦的咔嚓聲,幕星指甲深深的刺入了肉里,雙眼瞬間血紅。
“都……死了……”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發現到最后憋出的是嘶啞無比的這三個字,幕星血紅著眼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那一滴一滴鮮紅的血順著拳頭滴落入地面,身體在發抖,無法控制的發抖。
冰舞劍不敢看幕星的神態,緊咬著下唇緩緩的點了點頭。
血色在幕星的腳邊匯集,那妖艷的紅色那么鮮明,那么刺眼,這血,是冰家的血,是與一千多兄弟姐妹相連的血。
紅色妖異,骨肉相連。
幕星定定的盯著那地面的血水,那血面映照出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幻化出一場又一場的殺戮。
駿馬嘶鳴,血色四濺,一個個熟悉的人在血泊中倒下,那最中間紅衣墨發,瀟灑風流的俊俏男子,那最愛的紅色上渲染上最悲壯的紅,那浴血的紅衣耀眼的不敢逼視。
那是她親自挑選坐鎮黑歷大陸的四哥,那個小時候總喜歡抱著幼小的她上樹掏鳥蛋,帶著她偷溜出府里下河摸魚,賭錢喝酒,什么好事沒有,壞事總少不了他,教了她一身旁門左道的四哥,猶記得當初把酒相送,怎知今夕啼血之信。
血絲從幕星緊咬的唇角緩緩而下,眼在不知不覺中濕潤。
淚眼模糊中,一身白衣的嚴肅男子仿佛站在眼前,冷酷無比的喝道:“不準哭,我們冰家沒有不成器的子孫。”
大哥,這是她的大哥,那個總拿著教鞭,她一沒用功就狠狠打下來,剛直不阿,對她嚴厲無比,卻教了她一身好武功,讓她名揚天下的大哥。
白色的身影站在船頭,滿面嚴肅卻眼藏深深的擔憂,那船是從華風大陸開出的,碧海藍天下,橘紅的火焰焚燒盡了一切,包括那總是一身白衣,無比嚴肅的男子,白色的盡頭,是啼血的紅。
淚,無聲無息的流下,不哭,不哭,可是怎能忍住不哭。
今后,再也無法相見。
而在他們的身后,那片血色中,一個又一個人影晃過,三叔,五叔,十一叔,飛姑姑,冰姑姑,十七弟,十八妹,堂弟們,表哥們,堂妹們,表姐們,各家掌柜們,她的親信們……無數的至親兄妹,無數熟悉的臉孔,他們的臉上沾滿了血,但是卻掩蓋不了那上面的恨,那透骨的恨意。
“砰。”一拳頭狠狠的砸下,血色四濺。
都是因為她,若不是因為她,她的兄弟姐妹們怎么會有今天,怎么會永遠生死相隔,都是因為她。
高高的揚起頭,晶瑩的淚水順頰而下,昔日高門宅邸歡歌笑語,今日天塌地陷在見無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三大陸,這血海深仇她記下了。
一巴掌抹去臉上的淚水,幕星咬緊牙一字一句的道:“繼續說。”
冰舞劍聞聲重重的吸了口氣,語聲哽咽道:“老太爺,家主,察覺不好,連夜帶人逼宮,此一去,韓昭皇城內一夜大火,五萬親衛一個沒有出來,老太爺,家主……在沒出來。黎明時分,一旨詔書,冰家謀孽篡位,至親三族全滅,三族外九族內親終生囚禁,所有財力物力,全部沒收。”一拳頭砸在山洞壁上,冰舞劍恨的全身都在打顫。
若不是他一出身就定為未來冰家的影子副家主,族譜上并沒位列三族至親,而是冠了個很偏遠的旁系子孫名頭,只冰舞月,老太爺,現任家主知道他的身份,連各兄弟姐妹都不識,那上面他也逃不了。
計劃的太周詳了,連一點時間都沒有給他們,一點都沒有。
“轟。”天塌了。
幕星一個踉蹌一跤坐到在地,面色慘白,一絲血色也無。
三大陸同時動手,上千兄弟姐妹齊滅,本家料想也好不到那去,幕星心里有數,只是她沒有想到,也根本不敢想,本家……本家……
“一個都沒……活著……”半響,顫抖的聲音響起,幕星全身控制不住的發顫,爺爺父親叔叔伯伯……那么強,一個人都沒有……
“掛尸與皇城外,一共三千七百一十三具。”顫抖的聲音混雜著渾濁的淚水,滑過,都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韓昭用的幽藍碧草的毒,用的這鬼草煉制的毒,誰抵擋的了,誰……”一把扯出幕星收到懷里的幽藍碧草,冰舞劍瘋狂的揮拳砸了上去,那嗚咽的聲音伴隨著拳頭砸在石頭上的鮮血,彌漫。
怔怔的盯著頭頂的虛空,一瞬間幕星幾乎整個人都空了,一縷紅色從幕星的雙眼中滑過面頰,滴落在塵埃。
無聲無息,凝淚成血。
冰家身為天下第一門庭,勢力遍及三大陸,其財力物力幾乎可以在構筑一個王朝,可冰家對韓昭從無二心,不想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韓昭,韓昭。
指甲深深的刺入掌心,破碎的傷口中殷紅的血順著手掌流下,滴入土中。
區區一個韓昭王朝動不了冰家,她怎么沒有想到,第二門庭陳家敢對她動手,若背后沒有華風王朝的支持,他們怎么敢如此肆無忌憚,怎么敢。
三大陸,三大陸,百年未聯手的三大陸王庭居然為了對付他們冰家聯手動作,真看的起他們冰家,真看的起。
“噗。”一口鮮血噴射而出,直直的濺上地面。
沒有倉惶的嚎啕大哭,也沒有瘋狂的發泄叫吼,只有暗紅的血順著嘴角流下,只有那滾滾的血淚凝結成滴。
爺爺奶奶,爹娘叔伯,兄弟姐妹,下屬助手,一個沒留。
“月兒。”冰舞劍一眼見到幕星的血淚,頓時驚叫一聲,伸手就朝幕星扶去,那是傷到極致的悲痛,才會有如此無淚的悲切,他明白這份心情,他明白。
擺了擺手,幕星唰的睜開眼,那血紅的眼中涌起的不是悲傷,不是絕望,而是滔天的風暴。
“可有留話?”冰冷的語調不復剛才的悲切,那里面是無盡的鐵血,是透骨的恨。
“有。”冰舞劍聽問立刻劃開鞋底,從里面掏出幾張血帕遞給了幕星。
白帕墨血,字跡繚亂,顯然倉促行之。
緩慢卻無比堅定的展開血帕,幕星此時冷靜的幾乎不像人。
“舞月若存,冰家就絕不能亡。”這是爺爺的筆跡。
“冰余一戶,必亡韓昭。”這是爹爹的字。
牙關緊緊的咬著,幕星仿佛看見須發皆白的爺爺,站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滿臉慎重的交代,只要她冰舞月活著一天,冰家就絕不能亡。她爹爹絕然的怒吼,那怕冰家只剩下一戶,也一定要滅了韓昭。
怒發沖冠,血淚凝結,幕星突然唰的一下站起,咬牙切齒的道:“冰余一戶,必亡韓昭,爹爹,爺爺,你們放心,此仇不共戴天,今生不滅韓昭,黑歷,華風,三大王庭,我冰舞月誓不為人。”
字字泣血,擲地有聲。
“不滅三大王庭,誓不為人。”冰舞劍撰緊了拳頭,以血起誓,血債血償。
濃烈的恨和猩紅的血,彌漫在這一方空間,幾乎讓人窒息。
寒栗的陰風呼呼的刮過,好似無數的冰家人在附和,在怒吼。
而此時,黑黝黝的通道另一邊,不見了的冥夜靠在墻壁上,聽到此處微微的搖了搖頭。
靜默了半響,幕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痛和心傷都淹沒在了冰冷的臉孔下,冷的驚人,現在的她不能悲傷,不能哭泣,后面的路還等著她,還等著她,她是冰家的人,冰家絕對不會倒下,冰家的人絕對不會倒下。
一伸手摸去嘴角的血液,掃了一眼被冰舞劍砸成一團稀泥的幽藍碧草,幕星眼中一片肅殺:“起來,只要我們還在一天,冰家就永不會倒下去,幽藍碧草,韓昭。”
冰舞劍聽言唰的一聲站起,一袖子擦去臉上男兒淚,沉聲道:“是,老天長眼,居然把我們弄到韓昭王那王八蛋老窩來,這次看我不端了他的命根。”
“走。”幕星一點頭抽身就朝前走去。
沿途,只隨風灑下冰舞劍隱隱約約的聲音。
靠在山洞壁一直沒動的冥夜,此時緩緩的站直身體,看了眼幕星離去的方向,一轉身朝著另外的方向一閃而沒。
四天時間一晃而過。
“噗。”一聲輕響,一人重重的倒地,露出身后握著鐵鍬面無表情的幕星。
“一百三十七個。”掏出死去的灰衣囚犯身上裝的幽藍碧草,冰舞劍壓低了聲音道,這三日來他們就是以此收集幽藍碧草,這樣的收集無疑是最快的。
點了點頭,幕星一聲不發轉身就走,冰舞劍隨后跟上,時間到了,要去環口集合朝最中心的地方去。
三族至親全滅,九族中不少親戚被押送到這島上,有些弱小的不是在這里死在搶奪碧草的囚犯手中,就是死在了他們的凌辱過程中,強者生存,弱者淘汰,他們走到了這一步,也就無話可說,那么就按照這規矩來。
此地的囚犯,他們一個也不會放過。
環口,地底最深處的位置,相對于環口內里,環口外收集幽藍碧草不過是小菜一碟,環口內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聚集在一道木門前面,進來的時候兩百藍衣囚犯,此時只剩下一百多個,當頭的藍凌掃了一眼眾人,冰冷的目光掃過幕星時,那份冰冷更加猶如實質,無情。
沒有說話,藍凌見能到這里的都到了,一轉身,掌風一起,那厚重的木門緩緩的推了開,瞬間一股冰冷之極的寒氣,撲面而來,冷的如墜冰窖。
面無表情的掃了眼眼前撲面的白霜之氣,幕星抬腳就朝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