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相信那句話,當你真正去做些什么的時候,往往也是很多事都無法回頭的時候。
我懷著一種忐忑卻期待的心情走進凱雅的大堂,光可鑒人的大理石泛著清冷的光芒,頭頂巨型的水晶吊燈投射出的金黃色的光芒將每個人的身上和臉上都打上了一層高貴的金色,在那片金色里,前臺小姐妝容精致的臉微笑中便有了些許的高貴。
“你好?!鼻芭_小姐身子筆直,深灰色的小西裝配著白色的襯衫,簡潔干練,恰到好處的笑容,不讓你覺得做作卻又有著適當的距離。“有什么可以為你服務的嗎?”
“我想訂一間房?!?/p>
“好的,請問什么規格?”
我抬了眼看著墻上的那些時鐘,又快速的瀏覽了一遍房價。“不打折嗎?”
“不好意思,現在是旅游旺節,客房緊張,不打折?!?/p>
“那給我一間豪華雙人間吧?!蔽业哪抗庠诳偨y套房上來回巡視,卻沒有勇氣說出口。那個房價令人望而怯步。“如果有卡是不是會有折扣?”
“是的,如果持VIP卡的話,可以享受8折優惠。”
“謝謝,我讓朋友把卡送過來?!?/p>
“好的。”
旋轉大門的中間擺放了一個高大的瓷器瓶,白底青花,讓你在旋轉中有著視覺的清新。我在等待的那個短暫的瞬間,眼角的余光猛的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所有的不安忐忑傾刻間塵埃落定。
凱雅大堂的一側有著幾蔥青綠的翠竹,一方用鵝卵石鋪飾成的水臺,水臺中間是一塊巨型的大石,上面刻著著名的《蘭亭集序》。我看著那些銀鉤鐵畫的墨字,心也像是被人用鉤子重重的鉤過,那些字雖入了眼,卻似乎都是陌生的,沒有一個是認識的。我在清涼的石臺上坐定,伸手撩了一池的清水,陰涼卻不入心。
待那兩個身影在電梯間消失,我一步步的走到前臺。
“你好,你朋友來過了嗎?”
“是的?!蔽疑钗丝跉?,看著她,“她和他朋友先開的房,我剛才有事沒遇上。你把我的房開她對面吧,這樣方便?!?/p>
“請問你的朋友貴姓?”
“貝令瑜。”
“嗯,她開的是8808的套房,8808隔壁尚有一間8806,請問可以嗎?”
我盡量平復胸中的翻涌的晦澀,以一種很平靜的口氣說:“我想要對面的房間。”
“那8803吧”
“就這間吧。”我取出身份證遞給她,前臺小姐的眼光看到我抖摟著的手時,臉上的神情有片刻的驚愣。但仍是利落的操作著一切該有的流程。我將半個身子掛在黑色的大理石臺面上,在那片通透的黑色中看到自己蒼白如紙的臉,慘白中一雙眼模糊不堪。這神情竟有著幾分妖異。
“你好,請拿好你的房卡。”
黑色的磁卡泛著幽冷的光芒,那是不是通向地獄的鑰匙?我感到從腳肚子開始往上的顫抖,我的一只手死死的握著吧臺的前沿,借著那個支點來緩解緊張與無力。那張卡被前臺小姐拿在手里,黑色的磁卡,修長玉潤的手,卻讓我從心底感到恐懼。
“這是你的房卡?!?/p>
前臺小姐臉上的笑意仍是溫馨親和,聲音在莊重中有著淡淡的糯意,很悅耳很動聽。我抬頭看著她,“謝謝?!?/p>
電梯叮的一聲關上時,我終于無力的滑坐在地上,頭頂空調的冷風直往脖子里鉆,整個背脊冰冷一片,整個人越發抖得歷害。我抬頭看著墻壁上模糊的人影,笑笑,緩緩的爬了起來。米諾,沒什么大不了的,這不是你人生當中唯一的痛,曾經那么難,你都捱過來了,這次又有什么呢?一個不忠的男人,不值得你這樣。
厚重的毛毯踩在腳下如貓似的,發不出一點聲響。甬道的兩側是一扇扇朱紅色的大門,那樣濃重的紅襯著雪似的白墻,讓人感覺到高貴的奢糜,腳下一圈圈相互纏繞的并蒂蓮糾纏不清的向前延伸。那盞請勿打擾的小燈在雪白的墻里滲著血似的艷紅。
站在8808的房門口,心里那種貓抓的感覺又在開始,我仰起頭,深深的呼吸,再輕輕的吐氣。杜承宇,出來吧,求你。我默數著時間的流逝,最終失望的轉身打開8803的房門。
秦子路很早以前跟我說,他最喜歡凱雅的客房,曾經連著兩個月包了一間房,樂不思蜀。站在玄關處,淡黃色的燈無端的便給了人一種家的感覺,走了幾步,是一個小巧卻十分妥當的小客廳,仿明清的家俱,很簡單,墨色的一幾兩椅,幾上的清花瓷里放著幾支純白的香水百合。淡淡的清香,縈縈繞繞,不似其它的酒店,用的是化工制品的香或是檀香。一道琉璃簾將臥房與小客廳隔開,掀開那道琉璃簾,一張寬大的床,鋪著白色的錦緞棉,整潔而清雅。
稍微退后幾步,是一間小小的門,推開那扇門便是浴室,磨砂的玻璃使得一切看起來朦朧卻透著極致的誘惑。也許,也許那間房里,正上演著鴛鴦戲水,又或者是顛鸞倒鳳的戲碼。不,不能再想。我輕敲了幾下自己的頭。返身回到小客廳,坐在椅子上,看著手里的分針一圈一圈的轉。其實很多時候時間并不如流水,相反,它會過得很慢,慢到你覺得生命如此漫長。
我似乎聽到有婉轉的音樂響起,凱雅臨水而建,那歌聲經過一湖清水的滌蕩便有了些許空靈的味道。我返身,臨窗而立,凝神細聽。
這個夜染黑了世界
誰家的孩子迷失在荒野
記憶翻開了哪一頁
猜不透故事的情節
看不清你背后的一切
等不到愛情盛開的季節
時間慢慢向歲月傾斜
我的眼睛還是那樣無邪
我的長發還是那樣搖曳
對你的愛還是那樣熱烈
只是我的心累累傷痕重疊
傳說遠方海與天相接
傳說未來恩和怨都會了卻
傳說中的天使那樣的圣潔
傳說中的愛情一一湮滅
原來我就是那只飛不過滄海的蝶
我忽然就有種想要逃離的感覺,逃吧,逃得遠遠的,不曾看見,一切便可以當作不曾發生。本來無愛,又何必在意他的懷里是誰?只是真的不愛嗎?臉上有冰冷的東西緩緩流淌,落在嘴里咸咸的澀澀的。身下的椅子似乎在移動,我抬手想要用力的握住,卻發現原來是身體軟軟的往地上滑去。頭磕在椅子,一陣眩暈的感覺,我以為我肯定會暈過去的,但是人卻仍是清楚的很,這就讓心里的痛越發的清晰,那是一種被撕碎被剜掉被拍打的痛,痛得我蜷著身子縮在厚重的地毯上,淚水瘋狂的往下掉,就在難以忍受那痛想要嘶喊時,我將一只手塞在嘴里,死死的咬住,直至感覺到嘴里有淡淡的腥甜味也不敢松開。
是誰背棄了最初的諾言,是誰讓所有的等待成為一片空白,是誰讓所有的執著最終成為了一種諷剌?我在痛疼的蒼白中感覺到絕望像洶涌的潮水將我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