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門口,我停了步子,宋帥轉身看著我。
我甩了甩他牽著我的手,卻沒有甩脫,我抬頭看著他,“宋帥,你確定方柔愿意看到我?”
宋帥原本緊握的手有了松動,我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往醫院大門外走。宋帥跟著往前幾步一把拉住我的手,卻在這時,身后響起小七的聲音。
“宋哥,方姐她想見你。”
我轉身,臺階上,小七的臉上有著淡淡的不憤,一雙眼睛噴火似的看著宋帥拉著我的手。
“你在這等我,我很快便回來?!?/p>
我不置可否的停在原地,目光低垂,看著地面上碎石鋪成的路面,那些縱橫的裂隙如蛛網般條理分明,卻看得我頭暈目眩。
“宋哥。”
小七的聲音里已經有了淡淡的薄怒,我咧唇笑了笑,抬起頭,“宋帥,你不該再傷另一個女人的心?!蔽宜α怂氖?,大步離開。
“宋哥?!毙∑邘撞缴锨皵r住了宋帥追來的步子?!胺浇阋恢痹诘饶??!?/p>
宋帥沉了眉,“怎么回事?”
小七跟宋帥的身后往醫院里走,“方姐知道你一個人去找莊澈后,便追了出來,因為走得急,下樓的時候,踏空了樓梯,滾了下來……”
宋帥停了步子,看著小七,他去找莊澈,方柔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告訴方姐的?!?/p>
小七低了頭,臉上有了淡淡的懊悔。宋帥一個旋身,一巴掌揮在小七臉上,來往的人都愣了,但都懾于他周身肅殺的氣息,不敢上前,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不敢,只稍稍的停頓便各行其路。
“幾號病房?”
小七咽落嘴里的血腥味,方才開口,“806。”
宋帥急步往里走,走出幾步,猛的停了步子,轉身看著小七,“如果分不清楚誰是你的大哥,你也沒必要再跟著我。”
“宋哥。”小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宋帥卻不再理他,推開了806的門。
“宋帥。”
病床上的方柔淚中帶笑的看著宋帥,一旁的蕭佐旭沖宋帥點了點頭,便繼續手里的事。宋帥目光在他身上稍頓了頓,蕭佐旭,蕭氏的少公子,慣娛風花雪月卻在見過方柔一面后,從此不離其左右。
“醫生怎么說?”宋帥在方柔床前坐下,執了她一只手,輕聲問道:“怎么這么不小心?”
“你沒事吧?”方柔不答反問的上下打量著宋帥,見他身上并無異樣才舒了口氣,嗔怪道:“你怎么這么傻,萬一莊澈犯渾,你怎么辦。”說完,臉上便有了滾滾的兩行淚。
宋帥瞥了眼看蕭佐旭,對方卻是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態度,他拍了拍方柔的手,說道:“天大的事也不要傷了自己?!?/p>
方柔笑笑,搖了搖頭,“那時哪顧得上自己啊?!?/p>
“我去買點水果。”
蕭佐旭忽然出聲道。不待二人作答,便自顧開門往外走。走到門外見依然跪得筆直的小七,嘆了口氣,上前說道,“宋帥讓你下不為例,起來吧。”
小攻狐疑的看著蕭佐旭。
“怎么要我去把宋帥請來?”
小七這才慢慢的起了身,往門口一站,如門神般佇立。
蕭佐旭離開后,方柔原本笑著的臉上漸漸有了艾怨。
“宋帥,你在意米諾的時候,能不能想想自己?我不求你對我怎么樣,我只希望你對自己好一點。我真的很怕?!狈饺岚目粗螏?,“我怕你又像三年前一樣,我真的很怕?!狈饺岬氖植恢挥X的撫上了宋帥的胸口。
“不會的。”宋帥將方柔摟在胸前,眼里漸生情愫,目光所落處,是方柔后背上那條疤痕。
童莎挑了身衣服讓我換上后,對守店的小姑娘說了聲,“下班你直接關門,我今天不過來了?!北銛y了我的手往外走。
大街上人來人往,我看了眼童莎緊緊同我握在一起的手,都說五指連心,童莎冰冷的手心是不是代表著她的心也是冷的呢?我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冷冷的,卻分不清是手還是心。
“莎莎,他還沒離婚嗎?”
童莎笑了笑,臉上難掩悲戚?!岸颊f這世界有人因為錯愛而寂寞一生,有人因為寂寞而錯愛,我卻是兩者兼備,像我這樣的人,是不能幸福的吧?!?/p>
我忽然便想起秦子路,想起他磁性暗啞的聲線。心思一動,我轉而看著童莎,“莎莎,放手真的有那么難嗎?”
童莎搖頭,“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所堅持的是什么?對我來說,也許只是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的氣息,只是一種習慣。”
只是一種習慣!我默然。是的,也許最初的開始是緣于心動,但隨著時日的交替,更多的便是習慣了,當你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便會像吸毒似的產生一種心理的依賴,你清楚的知道那人有害,卻控制不了自己瘋狂的向他靠攏,汲取他的氣息,他所有的一切。
“諾諾,你跟宋帥……”
“我們無路可走?!?/p>
童莎點頭,高樓之間的陽光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整個人溫和中有著一種淺淺的柔弱。
“你接下來要怎么辦?”童莎擔憂的看著我,“你離開A市三年,莊澈已不是當日的莊澈,你要怎么辦?諾諾?!?/p>
“莎莎,你說莊澈跟路琳是偶然還是一種必然?”
“你是說?”童莎恍然的看著我,眼里漸生驚懼,“你懷疑,莊澈是故意接近路琳的?”
“是的。”我點頭,“莎莎,我總覺得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童莎難以置信的看著我,轉而堅定的看著我,“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已經沒有意義了。我想我該去拜訪下明叔了。”
“我幫你準備東西?!?/p>
跟童莎分手,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在街上游走,直到暮色蒼茫我才揀了一條馬路停下已經抬不動的雙腳。就近坐在所中學高高的臺階上,看著街面上的車來車往,匆匆行人。我的手一直捏著口袋里的手機,內心做著激烈的搏斗。
童莎沒說錯,我離開A市三年,我拿什么跟莊澈斗?人走茶涼的世態人心,我不能賭明叔那未可知的念舊之心,更不能再與宋帥糾葛不清,忘記宋帥,盡早的結束A市的事情是當務之急。
我果斷的拿出手機,調出一個存了三年卻不曾撥打一次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起,清冷簡潔的聲音,“你好,我是白子鳴?!?/p>
“白先生,我是米諾,麻煩請夫人聽電話?!?/p>
“好的,您稍等?!?/p>
電話里有悠揚的琴聲流淌,琴音錚錚曲律悠揚,中間夾著清清淺淺的流水聲,我閉了眸感受著那份怡然。
“米諾?!?/p>
宣雅文的嗓音甜糯中帶著江南女子的清脆,我立時醒了神,“雅文,你好?!?/p>
“米諾,這個電話我等了三年,終于等到?!?/p>
“雅文,我需要你的幫助?!?/p>
“說吧,我還是那句話,殺人也好,放火也罷,只要是你開口,我都會替你達成?!?/p>
我失笑,誰能知道看上去柔柔弱弱一陣風便能吹倒的雅文竟有著這樣的豪氣干云,“不,不用殺人放火,我想讓白子鳴來我這下放一段時間,不知道你舍不舍得割愛。”
“米諾,一個白子鳴夠嗎?”
“夠了?!?/p>
“那好,我馬上安排他來。你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p>
“好的,謝謝你雅文?!?/p>
“我拿什么謝你呢?”雅文語帶薄怨的嗔道,“我說過了,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掛了電話,我迎著落日的余暉輕笑,莊澈,你不是想知道沒了宋帥我拿什么跟你斗嗎?很快你便會知道了。
我踩著月光往家走時,媽媽已經燒好了晚飯等我。我看著她臉上越發深刻的鄒紋對路琳的恨更深了。這越發堅定,我要她一生為娼的決心。也許米文不是一個好丈夫,也許媽媽不是一個好婆婆,也許米家這座廟太小,容不下她路琳這尊神,可是所有的也許都不代表,她路琳能公然的偷人,將米家的臉面踩在腳底。
“諾諾,你見過路琳了?”
我扒了口飯進嘴里,點了點頭。
“你哥說這事讓他回來處理,你別管了?!?/p>
我放了手里的碗,抬頭看著媽媽,“媽,我哥什么時候知道路琳在外有人的?!?/p>
媽媽的手抖了抖,手里筷子上的菜便掉在了桌上。我重新夾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
“媽,我哥是不是心里還有路琳,舍不得她?”
“吃飯吧。”媽媽夾了菜放在我的飯碗里,“我讓你爸在你大姑家多玩段時間,你爸的心臟不好?!?/p>
“媽,等我哥這事了了,我也要離婚了?!?/p>
“知道了,離了就回A市吧,好歹一家人在一塊有個照應?!?/p>
燈光下,我看到媽媽青濁的眼里有水霧彌漫,我低了頭繼續撩撥碗里的飯粒,喉嚨痛的歷害。
“媽,對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