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好人與壞人的定義如同光明和黑暗,只是為了互證彼此存在的合理性。都說禽獸尚且有半點憐憫之心,而總有一些人是禽獸不如的,明叔曾說他沒有憐憫之心,因為他不是禽獸。
“明叔?!?/p>
“米諾啊?!泵魇褰〔饺顼L,上前將我擁在懷里,我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味,心底生起一股惡寒,但卻不動聲色的埋首在他的胸前,直至他松了手,和藹的看著我,“丫頭你真狠心,三年遙無音訊。”
“讓明叔掛記了。”
明叔松了手,對一直候著的阿三吩咐道,“讓廚房做幾個好菜,我要好生招待下米丫頭?!?/p>
“好的?!?/p>
“明叔,你別忙了,我有朋友等著,改天我備一桌薄酒向明叔請罪?!?/p>
明叔眉頭略促了促,目中寒光一閃,略過我看向一旁立著的宋帥和莊澈,我往邊上邁了半步給彼此之間拉開半臂的距離,不會太近也不太遠,猶如此刻我與他之間的關系。
“把你那朋友一起請來吧,明叔謝謝他對你這三年的照顧?!?/p>
我思量一番,白子鳴的身份必須在明叔向我說情之前公開,不然我雖可以憑著雅文給予的方便駁了明叔的情面,但很難保證以后明叔不會向我的家人滋事。我作勢一笑,說道。“那就謝謝明叔了。”
我拿出電話,撥通白子鳴的電話。
“子鳴,我叔想請你一起吃個便飯,方便嗎?”
“你讓宋帥來接我。”
我回頭看了眼明叔,明叔紋理分明的臉上笑如面具一般,始終保持著同一種姿勢,我湊近為難的看著他。
“怎么了,他不肯來?”
“不是。”我為難的搖了搖頭,然后飛快的抬眸看了眼宋帥,小聲的說道:“他說要宋帥去接他?!?/p>
明叔臉上的神情頓了頓,但很快便舒展開來,笑道:“沖著宋帥從前與你的交情,這趟車伕他做得不冤,宋帥,你就跑一趟吧?!蹦┝藝@息一聲,狀試無意道:“只是方丫頭可別多心才好。”
我笑笑,臉向宋帥說道:“那麻煩你了?!?/p>
“沒關系。”
宋帥轉了身大步往外走,我看著他筆直的背影心里生起一股晦澀,宋帥,其實不必的,真的不必的。你此刻做的再多,又能如何呢?覆水難收,破鏡難圓,我真的希望你我只是兩條平行線,平穩的走完各自的人生。
“丫頭,我前段時間得了些好茶,去給明叔泡上?”
“許久不弄,怕生疏了,泡的不好,明叔可不許怪我。”
我跟在明叔的身后往茶房走,立于一側的莊澈如空氣般被所有人忽視。明叔寬松的唐裝被風吹起有著淡淡的飄逸之姿,但我卻深知,他所走出的每步都有著百般算計千般狠毒,每一步我都在思量他會說的話,暗自警醒自己決不能在子鳴來之前,讓他說出博情的話。
“丫頭,你那朋友是做什么的?”
我在心里慶幸,慶幸我賭贏了。我賭的便是明叔對子鳴的忌憚,試問A市何人敢挑千嬌明媚,即使有那個膽又哪來那樣的身手,子鳴本身所具有的氣勢讓他成為一個不可小覷的存在,以明叔的心性他不會忽視也不可能忽視,我倒要看看莊澈與權勢,他做何選擇?
我開始燒水,沖洗茶具,每一步驟都做得仔細,時間滴嗒嗒的流逝,明叔與我對面屈膝相對,蒼桑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倦怠,在他的臉上我看到了這世間唯一公平的東西,時間。是的,論是王候將孫,生老病死,你無處可逃。
“明叔,你知道***嗎?”
明叔執杯的手抖了抖,臉上的肉顫了顫,轉而平靜著笑道:“當然,電視里不是??吹剿麊??”
“子鳴是他夫人身邊的人?!?/p>
明叔如刀刻的五官不再溫和,我低垂著頭繼續手里的動作,暗道任你謀權殺戮多少年,面對這樣的驚變想來你又如何能持定?我將煮好的茶水往那清透的杯里續滿,抬頭淺笑。
“明叔,茶涼了?!?/p>
“不,正合適?!?/p>
明叔舉杯輕啜,干瘦的五指有著幾不可見的顫意。
一壺茶水煮完,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明叔,宋帥和客人到了。”
我起身,去扶明叔,觸手的陰涼讓我不覺多看了幾眼他,而明叔也正抬了目光看我,見我看他,他咧了咧唇,就著我的手起身。拍了拍我的手,我笑笑。
“明叔,你小心?!?/p>
柔和的陽光斜掛在蒼松翠柏不凋的枝葉上,顯得那么安靜與肅穆。暖風撲面,鳥語花香,青山綠水,思緒波涌間,我卻不知這樣的風景有幾分入了眼又入了心。
離別明園時,莊澈那慘絕人寰的叫聲猶在耳旁回響。
“米諾?!?/p>
我看著子鳴,這個男人如流星剎那劃過我的世界,或許此一別再無相見。
“子鳴,替我謝謝夫人?!?/p>
白子鳴輕笑幾聲,轉而專注的看著我。
“米諾,跟我一起走吧?!?/p>
我笑了笑,搖頭,指著山下的那片住宅區,“你看,我從小在這長大,以后老了我也會在這死去,我喜歡這的山山水水,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的……”
“還有你愛的那個人?!?/p>
清風送暖,我寂廖的踢落地上的碎石。有些事情可以選擇逃避時絕不要去面對,你永遠不知道在你說準備好了的時候,其實你還差一秒。
“米諾,有多恨就有多愛,即使是心死成灰那灰也是他放的火才成的,不是嗎?”
“那又如何呢?女人變臉,男人變心,也許不是誰對不起誰,而是根本就無所謂珍惜,愛,太虛無了。”
“那就跟我一起走吧?!?/p>
“不,”我看著白子鳴,有意略去他眼里的失落,“我習慣了這里?!?/p>
男女之間總習慣將彼此的錯過,歸咎于緣份,這其實是不對的。真正影響我們的,往往就是那一時兩刻的相遇與相愛的時機,而男女之間的交往,充滿了忐忑不安的不確定與欲言又止的矜持,一個小小的變數,就可以完全改變選擇的方向,所以錯過了,就會永遠擦肩而過,越走越遠。
再如何深愛,又如何抵擋世事的變遷?我之于宋帥,或許真如他所說,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