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秘院,韓王極少留宿,即便是偶爾幾次,二人也是分開而睡。城陽一邊抖落韓王的袍子上的雨水,一邊道:“老板,來二間房。”韓王是主子身份,不可能和城陽擠一屋,自然和刀絕塵一屋。
韓王淡淡瞥眼城陽,城陽心虛的低下頭繼續抖弄韓王的衣料,一旁的刀絕塵也沾了不少雨水,城陽雖是仆人,男女授受不親,他怎能為刀絕塵擦水?
“老板,這是我們夫人,外面下了雨,夫人要水沐浴。”城陽掏出定金,老板笑容滿面接過,他一眼就瞧出幾人不平凡,立即拱手道:“夫人,請隨我來。”親自帶路。
刀絕塵隨老板離開,韓王和城陽來到另一屋,拿出干凈的帕子擦拭韓王的發,說道:“爺,那算命之人告訴奴才:哪里來,回哪里去,萬事默強求,一切隨心皆可。這究竟是什么意思,奴才一路回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韓王托腮,神情淡淡,將此話反復念叨了幾遍,尤其是‘回哪里去’這四字頗為礙眼,心頭逐漸升起一股急躁之氣,吩咐城陽讓客棧燒水,他在城陽屋內沐浴。
城陽哎一聲跑了出去,留下一臉深思的韓王。外面天色陰沉,屋內早早點起了燭火,韓王沐浴過后,就見坐在床邊的刀絕塵心神不寧的模樣,他眉頭微微一皺,難道是今日那算命之人所言?這樣一想,韓王面容更是一寒。
刀絕塵也不怕和韓王一起睡,自己身子不好,無須怕他。瞧見韓王進屋,刀絕塵也只是淡淡瞥一眼,躺入床內側,貼著墻,想著今日算命先生的話,莫非是指她有一日可以回去?
韓王換了一件新袍子,想必是城陽在外買的,褪下外袍,韓王一并躺下!側頭看了看刀絕塵的后背,又想到今日算命所言,不悅道:“你躺這么遠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刀絕塵沒有料到韓王說話,猶豫片刻,貼近了韓王,韓王側身凝視她,她淡淡問一句:“怎么了?”心頭想著心事,尤為煩憂!
“你是我的人,你知道么?待回去,我給你一個名分!”韓王道。
刀絕塵詫異的看一眼韓王,疑惑韓王的突然轉變,本想道一句隨你,可看韓王面色陰沉,也就住嘴了,只道:“我現在心口難受,好似有事發生!”
韓王一怔,軟了語氣:“放心睡吧,明一早我們就回院,如今這雨勢,想走是走不成的。”掖掖刀絕塵的被褥,輕聲道:“睡吧!”刀絕塵未留意韓王此時的溫情,心不在焉的敷衍一聲,此時,她怎么睡的著?
外面雷聲已過,依舊能聽見磅礴的雨勢,刀絕塵抵不住,終于于沉沉睡去,卻睡得極不安穩!
黑色雨夜中,一蓑衣之人騎著一匹快馬,在夜色之中踏著滿路的雨水離去,一鞭一鞭在夜色中聽起來格外刺耳!“駕——”
“這是誰的孩子?”面容粗狂的男子單手舉起嚎啕大哭,一個月左右的可愛嬰孩,問一旁瑟縮的丫鬟。
“這事我的孩子?”丫鬟身板在那男子眼前,猶如小鳥一般嬌小,仰起頭,目從不離開大哭的嬰孩,乞求道:“將我的孩子還給我!”
那大漢一笑:“你的孩子?我看你還是黃毛丫頭吧。”上下瞟一眼丫鬟,那丫鬟頗有幾分姿色,秀氣甜美,于是笑道:“讓我嘗一嘗如何?”
丫鬟嚇得面容失色,雙手護胸前,看著男子:“這位大爺,可將我的孩兒放下么?您要怎樣都成!”說這話,靈動的雙眼已顯淚痕,眼底滿是一片屈辱!
男子聽丫鬟一臉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模樣,將手中嬰孩一拋,扔在了床上……
“小……啊!你……放開我,放開我……小啊!”丫鬟驚慌聲直沖刀絕塵,一遍遍在耳旁回響,猶如鬼魅一般嘶喊!扯痛她的神經,頭炸開花一般的痛起來。
“啊!”刀絕塵一驚,直接坐起身,面容幾分驚恐,幾分呆滯,渾身抖了起來,夢中那丫鬟不正是翠柳么?那大漢手中令起來的孩子,不正是默兒么?心中恐懼緩緩蔓延四肢百骸,身旁人也驚醒:“怎么了?”
額頭滿是虛汗,面容異常慘敗,韓王睡意全無,被刀絕塵的模樣也是嚇了一跳,急道:“怎么了?”刀絕塵聞他聲音,方才大夢初醒一樣,轉頭猶如神游太虛:“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話落,已是淚流滿面!
“我要回去。”也顧不得穿外袍,爬過韓王直接跳下床,沒有料到雙腿一抖,噗通摔在地上。韓王立即上前摟住她,心驚膽顫,朝外喝道:“城陽!”
韓王不問為何,見刀絕塵這般模樣,柔聲道:“等等,我們立馬就回去,先把袍子披上!”說完撈起袍子替刀絕塵穿上,刀絕塵喃喃道:“出事了,默兒一定……出事了!”胸口的疼痛豁然襲來,痛的刀絕塵捂住心口,難過的蹲下身!
韓王一把將她圈在懷中,此時城陽推開門:“主子……夫人?”見刀絕塵偎依在韓王懷中,仿佛此刻的站立是她所有力氣,驚詫道:“夫人這是怎么了?”
韓王喝道:“備馬,我們這就離開!”一把橫抱起刀絕塵,韓王見城陽還要說什么,吼道:“還不快去!”
城陽咚咚的下去備車,刀絕塵猶如無助的孩子,口中念著默兒,泣不成聲。滿頭烏絲柔順瀉下,外加面容蒼白,猶如病危的女子,看的韓王一張臉柔得似水,滿眼皆是擔憂:“莫哭,默兒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大堂咚咚的響聲,驚醒了老板,見韓王一身中衣摟著刀絕塵,又見刀絕塵蒼白哭泣的面容,誤以為是病了,立即吩咐人去備傘,接過傘,將它交給城陽:“外面雨大!”
城陽感激看老板一眼,為韓王撐傘:“主子!”老板開了門,果然外面雨勢絲毫不減,夜色鋪天蓋地襲來,城陽撩起車簾,韓王將刀絕塵放入車里,車子跨了上去!
冒著大雨,城陽揮鞭而去!
車內,韓王摟住瑟瑟發抖的刀絕塵,也不安慰,唯有緊緊摟著,刀絕塵想著夢,想著默兒,想著翠柳,想著那大漢,牙齒不住咯吱。
車外是雨聲,可聽雨水拍打車身的聲音,稀里嘩啦,格外沉重!說起來頗怪,今兒雨大,月亮卻出奇的又大又亮,可見朦朧月色下模糊的影子,一株株樹木看似一個個怪物!
車外掛著一個燈籠,說亮不亮,足以讓城陽看清楚路,忽然,聽見得兒得兒的馬蹄聲,一黑影隨著馬聲漸進,那騎馬之人也不知怎樣料定此馬車內坐著是韓王,興許是瞧見駕車的城陽。
“王爺!”
韓王和刀絕塵精神一震,那一句,夾著這雨聲,馬兒的嘶鳴聲,城陽的驚呼。“秘院出事了!”
今夜怪事可是連連出,這車一到秘院,漂泊大雨忽然就這么停了,絲毫不減小,就這么忽然停了!城陽覺得這雨有著說不出的怪異,跳下馬。韓王一下車,刀絕塵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馬車奔進院子。
城陽接韓王眼神,立即跟了過去。
騎馬之人,是院子一個侍衛,他當下在院門外撲通一跪,雨地激起不少的水花,那侍衛垂頭道:“王爺責罰,奴才護主不力!”
韓王踏入水中,水此刻侵濕了他的靴子,他立在馬車旁,面容有些泛白,卻格外平靜:“發生何事!”若唯有異樣之處,便是他嗓音異常沙啞。
“秘院忽闖入一批土匪……”啪一聲,侍衛雨水的面容立即紅了半張臉,他低頭不敢再言語。
此院不大,尤其是如此靜謐的夜色下,院中忽然想起慌亂的呼喊聲,隱約能聽見喚的是‘夫人’,還有……快活娘的哭聲。韓王心頭一緊:“發生……”
侍衛仿佛花了一輩子的力氣,低低道:“小王爺……去了……”一個踉蹌,韓王險些摔倒,伸手扶住車身方才穩住。
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