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早已布置好,打掃的一干二凈,幾方小案幾擺在兩側,桌上擺著金樽和新鮮的紫紅色西提,濃郁的女兒紅香氣飄蕩在室內。幾人依次落座,寒暄著喝酒,便有花紅柳綠的歌姬舞姬魚貫而入,載歌載舞,千嬌百媚,惹得眾人贊賞連連。正是高興,蕭叔德突然笑道,“如玉的琴技也是天下一絕——何不讓如玉為我們大家獻上一曲?”
蕭劍大笑,“當真?……來人,把我珍藏的千年玄木古琴端出來。”
一屋子的歌姬舞姬全部退下,一架古琴被擺上琴架,看起來與普通的琴無異,只是琴面上的雕鏤分外精細,一絲一縷都似乎是精巧的藝人用刀子刻畫而出,再漂染上瑰麗的色澤。從側面遠看,它與一般的琴無異,但只有彈琴者能夠看見它的畫面,還有微小的書寫著某首久遠的詩詞,仿佛在說著一個故事。
沈如玉也不推卻,到琴位上落座,視線輕輕掃過琴面,素淡的眼里終于有了一絲絲的歡喜,那是一種如尋知音的喜悅。他的手指輕輕拂過琴面,微微觸動琴弦,發出一陣極為微弱的聲響,卻幾乎同時,所有人都嗅到一股奇異的香氣……濃而不烈,暗香襲人,觸動人心。沈如玉喜色更重,似乎在小心翼翼的觀看一件珍愛的寶貝,手指猶豫再三,才剛落下第一個音。
時高山流水般清澈……
舉座皆驚,此曲,便是天籟!一時,贊嘆四起,滿目的驚嘆。
沈如玉卻只專注于指下躍動的琴弦,嘴里忽然輕輕的開始吟唱,聲音飄渺如風,令人如墜幻境,“秋水天,誰弄弦,隨波舟唱盛世顏。臺閣傾,殤歌落,隨逝去云煙。風過也,路三千,良辰美景都看遍。南淮月,樓船雪,終不似當年。”
蕭昭猛然回首去看坐在他身邊的瑾兒。
南宮瑾兒面色蒼白,雙目緊緊的盯著沈如玉,牙齒咬著下唇,似乎要咬出血來,握著金樽的手不住的抖。蕭昭故意一把摟住她的腰,她渾身一顫,才回過神,僵硬的對蕭昭笑,蕭昭卻一絲笑容也沒有,寸步不讓的凝望她,“你怎么了?”
她搖頭,心虛的低首。
蕭昭松開她,話語里已明顯不快,強壓著不發火,“一會回房說。”
她頭埋的更低,南宮輔機的視線若有若無的瞟過來,充滿擔憂。
這時,沈如玉一曲終,起身,“蕭劍此琴當真是天下一絕!”
“天下一絕的琴技自然要天下第一的琴。”蕭劍大大方方,十分欣賞的望著他,“沈兄不嫌棄,就收下蕭劍這點微薄之禮。”
沈如玉搖頭,“不敢當,這樣好的琴,應該珍藏。”
“沈兄何必跟我客氣!”
沈如玉笑著搖頭,“哪有,只是如玉素來奔波行走,居無定所,這么好一把琴,放我這絕對會給磕磕碰碰,損了它的壽命。這把琴放在蕭劍這,至少我閑來無事還能過來彈琴,一來彈琴,二來也可與蕭劍增增感情,何樂不為?”
蕭劍笑,“也是。來人,把琴收起來,就當是如玉寄放在這的物件,好好保管。”
沈如玉微笑,不再多言。
“如果能每日就這么喝酒,聽琴,看看跳舞,該多好。”蕭叔德忽然嘆口氣,“可惜……”
蕭昭一聽這話大有深意,“爹,有何事不順心?”
“圣上這次派我來做太原留守,目的有二。”蕭叔德凝重神色,“一滅起義軍,二平突厥。”
“這不分明是為難?”輔機大怒,“手下兵力不足一萬,又要平起義軍又要平突厥?”
蕭叔德嘆氣,“圣上如是交代,我也無法。”
蕭昭沉吟半晌,“那爹決定如何?”
“稍微休息一些時日我就前往邊疆,擊退突厥人。待回來后再解決起義軍。”
蕭昭應一聲,“暫時,也只能如此。”
一屋人不再說話,自個兒喝酒,但是,蕭昭、蕭劍、南宮輔機三人彼此交換了眼神,又默不作聲的低下頭去喝酒,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
宴席直到傍晚時分才散去,大家各自回房,蕭昭帶著瑾兒也回到他們的房間,一入房間,蕭昭就反鎖上了門,迫不及待的又問了一遍,“你們認識?”
瑾兒不想再與他討論這個問題,對著鏡子自顧卸妝,“沒有。”
她顯然撒謊。蕭昭忽然冒出火來,走到她身后,強壓著怒氣,“你們分明認識。”
她依舊,對著銅鏡慢慢把滿頭的珠光寶氣拆下,“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