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遭雷擊！
瑾兒騰地站了起來，激動的抓住他的領口，聲音不受控制的發抖，“他出什么事了？！”
在戰場上出事可不比平時——要么死，要么殘，反正、反正足以讓她驚慌失措！
沈如玉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算什么大事，輔機說是出師不利，前面幾場小戰爭都是大獲全勝，所以伯父讓他領軍第一場大戰，卻帶著一支軍隊全局覆沒，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傷。伯父很是生氣，讓他一個人滾回太原。”
瑾兒臉色立刻變了，抓著他領口的手慢慢松開，失神的喃喃，“怎么可能？！他打仗怎么可能會輸？！”
她了解她的丈夫，哪怕從未見過他真正的領軍打仗，但從平日也能看出他卓越的軍事天分，加之這段時間收到的都是捷報……所以在她的意識里，蕭昭定然是不會打敗仗。
“百密一疏。”沈如玉搖頭，似有嘆息，“正是所有人都對他期望甚高，才會對他的失敗如此……信上說，伯父現在是氣的見都不想見他一眼。”
瑾兒微微失神，果然，人都是在有價值的時候才會被重視，就連親生骨肉也是一樣。
蕭昭……他現在一定不好受吧？
不過，還活著，他還活著，就是大幸。
她不由自主的松口氣，才發覺緊握的手心里全是濕濡濡的汗水。
沈如玉知道她肯定十分惦念，立馬體貼道，“我們立馬啟程吧。”
瑾兒也不再猶豫，“好。”
從太原往西進去長安的沿途盡是黃沙地，天地之間昏昏沉沉一片，馬兒跑的塵土飛揚，落日余暉更添荒涼的色彩，車廂里的布簾子被風吹得高高的撩起，卷曲，瑾兒坐在車廂里都要掩住口鼻來防止黃沙從外面吹入。
臨時找的馬車，連略有重量可以擋風的珠簾也沒有，行了一日，瑾兒只覺得臉上的皮膚都要開裂了。她幾乎可以想象她此刻是多么的狼狽，灰撲撲的罷。
沈如玉原本是坐在她對面，不由換了個方向坐到她身側替她擋住風口。
她放下袖口，低聲，“謝謝。”
“不客氣。”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自上次那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后，瑾兒雖然不曾提起，沈如玉也可從蕭昭氣憤的臉上看出一定發生了什么。更別說隨著蕭昭一走，瑾兒再也不提起那個人，仿佛他消失了似的，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們一定吵架了。他嘗試著去問瑾兒，瑾兒總是很巧妙的繞開他的問題，不動聲色的把他排擠在了她的心門外。
感覺她是一個很容易接近，卻很難推心置腹深入了解的人。
許久，沈如玉才慢慢挑起了一個新話題，“這一路怕是要走上四五天，行到前面我們就停下休息吧。”
瑾兒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晝夜兼程能不能在三天內趕到？”
他抬眼細細看她一眼，“走夜路十分不安全，萬一被人打劫就得不償失了。”
“沒關系，我們身上又沒有什么貴重財物，馬車也破破爛爛，人家一看就知道沒有什么值錢物什。今天晚上就由我來趕車，你和車夫在車廂里睡，我們盡快趕去軍營，好么？”
他抿嘴不語，撇過臉去看窗外的風景。
一片黃沙地……暗黃色的沙子漫天亂飛，天空似乎都因為長久的渲染而變得昏暗不堪，泛著陳舊的色澤。陳舊的東西總是那么的朦朧——相較與他曾經呆過的江南，這兒論風景自然是無法相較，但是卻也獨有一番風情。
瑾兒見他不語，也就當作是默認了，放松身子靠在車廂上，微微合上了眼準備養精蓄銳。
確實很累，長途跋涉真是辛苦。
“你哥哥，他肯定風濕了吧？”
突然的一句話，把幾欲昏昏沉沉睡下的瑾兒一下驚醒，腦子里也馬上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她坐直身子，一時都不知該怎么說才好，茫然的望著他，沉默許久才道，“偶爾下雨背后就會發疼，練武太過發狠也會夜里疼，怕是這一輩子要疼下去了。”
沈如玉頷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那可是很痛苦的。你有沒有給他推拿？”
“嗯，我學了，經常給哥哥推拿。”
說這話的時候她微微紅了臉，事實上，在她嫁給蕭昭后她與哥哥見面的機會就很少，更別說給他推拿了。只是偶爾下雨的時候，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會獨自望著雨幕發呆，憂心她唯一的哥哥此刻是否在承受煎熬，又是否有人陪在他身邊？
“我真沒想到你會嫁給蕭家人。”沉默片刻后他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讓瑾兒吃驚的話，“我還以為你會永遠和你哥哥在一起。”
她轉過臉去看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不明白他這句話真實的含義——但又隱隱覺得意味深長。
“沒什么，只是你們相依相靠的樣子，讓我錯覺你們不是兄妹……”
他笑了笑，沒再多言。
她卻一想到更遠的事情上去了，微微勾下頭，“我哥哥以前答應你的婚事……那個……”
想不到他飛快的打斷她，“開玩笑的呢。”
反倒是她不好意思了，笑笑，“嗯，當時都沒來得及和你說謝謝。”
“順手救一個人罷了。學醫者救人是天經地義的。”
一聽他提起醫者，瑾兒猛然想起上次給他把脈時他奇怪的脈象，不由問道，“上次給你探脈，你的脈象十分奇怪，似乎……你身體有什么病嗎？”
沈如玉臉色一變，遲疑了會，“——沒有。”
他怪異的反應當然逃不過她的眼睛，心里有了些想法，嘴上卻不再追問下去。人各有隱私，他不愿說，她自然也不會勉強。
忽地又沉默下來，這回，連沈如玉也疲倦的合上了眼。
快些到柳城罷。
她在心里默念一遍，也昏昏沉沉的入睡了。
晝夜兼程，當然輪不到瑾兒來駕車，一直是車夫和沈如玉輪流駕車，倒是兩天半的時間就趕到了軍隊所在的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