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梧一拳打在他胸口,怒罵,“說什么呢!”
“好疼!”蕭劍低呼一聲,痛的臉都皺作了一團,“你不知道我傷口還沒好?!”
“我、我不小心忘了……哪疼?哪?”鳳棲梧緊張兮兮的去查看他的傷口,又見著他的眉頭舒展了開來,一臉的疑惑,“你不會是裝的吧?”
蕭劍氣憤的指著她的鼻尖罵,“悍婦,你真是悍婦!”
鳳棲梧撇他一眼,“我就是悍婦,你拿我怎么著。”
他們倆在爭吵不休,瑾兒已經從籃子里拿出幾個蓮花燈,沿著河岸和蕭昭走出好遠去了。
蕭劍一半好奇一半戲謔的問道,“那倆家伙是要背著我們做什么?”
“那還用說。”鳳棲梧瞪他,“他們倆受不了我們這么吵。”
蕭劍放聲大笑起來,“哈哈……”
突然一愣,想起了某個被他們忽略的人,視線不停的找尋,“輔機去哪了?”
鳳棲梧揚手一指,“不一個人在那放燈么?”
蕭劍順著鳳棲梧手指的方向望去,遠遠的河岸邊上,一大團長長的野草,一個模糊的陰影籠罩在雜草之間,若隱若現。仔細一看,輔機正蹲在河岸邊上,手邊放著幾只白蓮燈,正緩緩的抽出火折子。微弱的星火被風一吹就忽地燃了起來,他一手擋著猛烈的河風,慢慢地燃起了白蓮燈。
白蓮燈的外觀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蓮花,小蠟燭在蓮心的位置,因為是紙糊的,橙黃色的光照應出來,朦朦朧朧的美感。
又有光芒射到輔機臉上,他的側臉變得分外的清晰,一絲一毫的細微都無法逃脫燭火的映照。長長的睫毛,明亮的眸子,雕塑般的線條,纖薄優雅的嘴唇,都在燭火的搖曳中變得飄遠而空曠。風撩起他寬大的衣擺和糾纏的發絲,恍惚竟覺得他已經飄然出塵。
蕭劍一瞬間的默然,他熟悉的這個朋友,何時開始神情已經有著說不出的落寞。
鳳棲梧一時也看的呆滯了,喃喃,“神賜的側臉。”
若是平日,蕭劍定然要和她爭執一番,但今日他卻只是幽幽嘆口氣,無奈的低首對鳳棲梧道,“你一個人先玩會。”
鳳棲梧不吵不鬧,難得懂事的頷首,“嗯。”
蕭劍俯身也拿了幾只白蓮燈,踏著沒膝的草叢快步的走到輔機身邊,輔機全然沒有察覺到他,還是呆呆的盯著波光瀲滟的河面,蕭劍笑著悄然一把奪過他的火折子,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大笑,“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
輔機一顫,當真被嚇一跳,回首見著他,笑了一笑,挪動身子騰出一個位置,“哪呢,想著這河水什么時候才能恢復它的清澈,看這臟兮兮的讓人都不敢碰。聽城里的百姓說,原來這兒每天晚上都很熱鬧,你看現在,除了我們就沒人了。”
蕭劍和他并排在草地上坐下,伸手去撥弄水,含著笑,“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吧。如果沒有這一時的血雨腥風,又怎會有以后的安定。”
輔機不置可否的笑笑,“日后若是安定了,你要如何?”
“走呀,四處游玩去。”蕭劍不假思索的笑瞇瞇,“大好河山,若不是現在生靈涂炭我也早走了去,上次出巡一趟,沿途盡是受苦受難的百姓,哪還有心情去游玩?”
輔機輕笑,“蕭劍呀,你也蠻有男兒本色來著。”
“喲,難道你不是這么想的?”
“我是想,少卿現在這個勢頭下去,要么,傭兵天下,成一代帝王;要么,死于權力之爭。”
蕭劍臉色大變,低聲,“這話你可不能亂說!”
輔機壓低聲音,神情變得十分凝重,“也就你我說說,自然不會與旁人道。嗯,沒什么,就當我在胡思亂想吧。不管如何,我一定要保的瑾兒的安全,否則我讓她嫁來蕭家也就失去意義了。”
蕭劍張張嘴,本想問他到底是什么意義,卻問不出口來。
他知道這兩兄妹相依為命,也許他們之間的感情和想法都是他們這些外人無法體會的。
輔機也不再多言,淡淡的望著天邊。
蕭劍見著他的神情又變得恍惚起來,不由跳開了話題,故意道,“最近見你收了一封信呢。”
輔機一愣,似乎回想了半天,“是少卿的妹妹寫來的。你應該知道吧?他們過來的時候他妹妹沒有跟過來,她在那邊組建了一支娘子軍,一直和皇室的軍隊在糾纏,為我們鋪墊,等待我們過去呢。我們這邊打的如火如荼,她那邊也同樣。”
這回蕭劍吃了一驚,“是那個巾幗不讓須眉的蕭淑芳?聽說她的娘子軍把長安那邊的軍隊折騰的要死要活,而且深受百姓愛戴呢!”
輔機笑著道,“確實想不到,幾年前還是個小毛頭。”
蕭劍意味深長的一笑,“確實是女中豪杰!不過,女大十八變,她怎么會給你寫信?”
輔機漫不經心的答道,“嗯,一直都說會給我寫,現在就寫了,寫封信而已,哪還有什么為什么?”
“最近見你很心煩哪,是因為她?”蕭劍見和他打太極是打不出所以然來,干脆挑明了問他,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表情,“還是因為瑾兒?”
輔機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了正常,發出微弱的聲音,“你想什么呢。”
蕭劍心領神會,卻只道,“你可是做哥哥的。”
輔機不語,也許他說了什么,只是這河風太大,輕易的被吹散。他俯身燃起幾只蓮花燈,輕輕放到水面上,讓視線也隨著蓮花燈輕輕的飄走。
他忽然站起了身來,微微低首,虔誠的雙手合十,“愿我妹妹永生幸福。”
有月光如水般灑落他的發間。
恍惚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