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的雨下的人的心都是濕淋淋的。
又是落雨,又是冷風一陣陣的吹拂,路上壓根沒有行人,只是偶爾幾輛馬車踏著泥濘的小路奔馳而過,來無影去無蹤,飄渺的似乎從天而降。
一輛簡陋的馬車奔馳不斷,馬蹄起起落落,濺起水花飛灑,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一只素手撩開了簾子,手腕上的銀環觸碰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音,瑾兒清秀的臉展露在忽明忽暗的光線里,蒙蒙的望著外面一片煙雨濛濛的天下。
雨水打落地面,砸在屋頂上,落在綠油油的田園上,芭蕉葉,油菜花,激起萬千白色的霧氣騰繞。
冷風呼呼的灌入車廂,她抬手攏了攏領口,卻并沒有放下簾子的意思。
這一路過來,沿途的景象總算讓她微微舒心。蕭家軍從這里一路打上去,土地全部被征集,這兒都是蕭家的勢力范圍,蕭家沒有征稅,也盡量避免戰火擾亂到普通百姓的生活,雖然變幻了主人,但對于百姓來說,不用提心吊膽的被強行征兵,不用上繳繁重的稅務,絕對是件喜事。
她眼見百姓的生活都十分的平靜,田園莊稼也繁茂的長了起來,還有稀稀落落的果園,比起之前的土地荒蕪要好了上百倍。
所有人都知道,這天下,馬上就要易主。
本來這幾月都在西河郡安心養病,順便照顧莊眉的生活,直至前幾日接到沈如玉的來信,讓她立刻趕去京師附近的錦城與軍隊匯合,言辭的意思似乎是說,戰爭即將結束,蕭家軍馬上就要殺入京師,她一個人留在西河郡反而不安全。
足以讓她陰霾了幾個月的心緒明亮的好消息,雖然隱隱覺得沈如玉欲言又止,似乎刻意在隱瞞著什么,什么話都只說了一半。
但是喜悅蓋過了疑慮,她都已經兩個月沒有與大家見面了。
腦子又想起連月來所有的議論——雖然人不在軍營,耳邊的消息卻不絕于耳。蕭家如何勢如破竹,收攏各方地方勢力和民間勢力,已經成為當今世道最強大的一支勢力。他們戰無不勝,攻下城池后也不像別的軍隊那樣燒殺擄掠,而是休養生息,還給百姓發放糧食和生活用品,教百姓如何整改荒蕪許久的土地,讓軍醫給百姓看病,受到百姓的夾道歡迎。
還有更多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年僅二十歲的大將軍蕭昭。
每仗必沖鋒陷陣第一人,殺敵無數,萬人之眾輕易取得敵軍首級。禮賢下士,寬厚仁愛,而一旦聲名遠播,便有無數能人異士慕名而至歸于他的麾下,讓他愈加強大。同時在百姓中他的名聲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因著他體恤民心,攻下一個城后就會下令大赦,口碑極好。
隨之聲名鵲起的蕭劍和輔機是為他的左臂右膀,三人在屢次的戰爭中配合默契,同樣威名震懾天下。
這是好消息嗎?
她淡淡的望著窗外,哥哥她是絕對信任的,但是蕭劍,對他不是不信任,只是,同為蕭家的人,他的才干不落蕭昭分毫,甚至在很多時候的老練與沉穩遠勝蕭昭,在傳言中他卻永遠是蕭昭的一個附庸,以他的能力,他如何會屈膝蕭昭的管束之下?
心里總是有些擔心,揮之不去的擔心啊。
也許見了面就會把這樣的疑慮清除了吧!她不希望他們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出現任何的問題……任何一丁點的問題都是足以致命的。
她放下簾子,重重的嘆了口氣。馬車飛馳不斷,晝夜不歇,四日后從西河郡趕到了錦城。
沿途幾乎感覺不到戰爭的氣息,但是錦城就完全不同。這兒畢竟是軍事要地,氣氛比其余的城鎮要凝重的多,還有著鮮血和殺戮的氣息,老遠就聽見士兵操練的吶喊,城門口守衛也十分森嚴,瑾兒這才感覺到了一絲戰火仍在彌漫的慌亂。
“證件!”
這不,把她也攔在城門口不許進。
任她如何解釋她又不是將軍又不是士兵有什么證件,那人就是不肯放她進去。她惱了,大吼一聲,“讓蕭昭和南宮輔機還有蕭劍三個人一起來接我!”
“瑾兒!”
她仰起臉望向城頭,一個模糊的人影恰好就晃入視線,距離太遠,無法清晰的看到面容,她卻輕易的根據那個模糊的銀子判斷出了來人,驚喜的叫一聲,“哥!”
士兵見著輔機快步走上前來,不由分說就給了瑾兒一個擁抱,眾人嚇一跳,趕忙退下。
她羞得臉通紅,“哥,我透不過氣了!”
輔機這才放開她,卻又抓著她的手左看右看,確認她沒有任何損傷后長長的舒了口氣,眼里一抹憂色,“哥還以為你要緩幾日才會到呢!”
她怎會察覺不到她哥哥任何一丁點細微的變化?當即握緊哥哥的手,“哥,怎么了?”
“你沒事就好。”輔機牽著她往城里走去,“先找個地方休息吧,以后再說。”
怎么……怎么覺得哥哥在擔心什么似的?
她也不好多問。
順從的跟著哥哥進城,沒一會,就來到一個碩大的府邸,裝飾的十分氣派,紅漆門,銅獅子,沒有牌匾,應該是原來的將軍府改作了現在的住處吧。
輔機牽著她走到一間早就準備好的房間,“你現在這休息吧,我已經讓人通知沈如玉過來陪你,我還要趕去守城。”
“哥!”她一把抓住他,偷偷紅了臉,“少卿呢?”
輔機面色一沉,欲言又止,“沈如玉沒有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