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背影一僵,回頭。只見她那離府十日之久的夫君正朝這邊走來,今日的他倒穿了一襲料子頂尖的淺色袍子,厚實的肩背,頎長的身子,面如冠玉,頗有玉樹臨風的味道。
“你去哪里?”他盯著她,又問了遍,深邃眸子依舊冰冷。
“王爺,臣妾只是隨意走走。”她盈了盈身,輕聲回應,不看他。
“給本王回去!”他又決絕起來,喚來附近的兩個丫鬟:“扶景王妃回竹清院,不得本王手諭,不得出來。”
“王爺。”映雪這才抬起眼來,直直看著他:“你這是在軟禁臣妾嗎?臣妾只是在府里走走,何錯?”
“何錯?”他俊顏一黯,眸子犀利了:“你錯就錯在是胤韜那邊的人,這座王府除了竹清院,哪里都沒有你的容身之處!難道,你會蠢到沒有這個認知?”
唇角微微上彎,呈現一抹冷笑,再道:“現在滾回你的竹清院養好傷,本王很期待你的下一場好戲,記住了!將她扶回去!”那雙眸子,竟是噬血的寒,原來他依舊認定那一碗毒藥是她作的戲。
她輕輕后退了一步,甩開旁邊兩個丫鬟的靠攏:“今日府里大辦喜宴,臣妾身為嫂嫂何以不能來看望小王爺?王爺,臣妾自進門,生是景親王府的人,死亦景親王府的魂,難道連在王府走動的權利也沒有?”
說完,淡淡笑了:“還是王爺體恤臣妾大病初愈,身子不適,不宜四處走動?”這一句,讓男人瞇起了眸子,道:“本王正是體恤愛妃的身子虛弱,受不住累,來人,給本王將她扶回去!”
“王兄!”連溫祺在旁邊看了會,終于出聲了:“王兄,既然王嫂想出來走走,你依了便是,出來透透氣,對身子有好處。就像我,睡了半月之久,醒來便能大吃大喝了。”
連胤軒很詫異看向弟弟,冷冷提醒道:“看清楚些,她不是絳霜!”臉色依舊不大好看。
“我知道。”連溫祺微微一笑,俊臉上隱隱有絲羞澀:“王兄,溫祺替你代娶的那天就知曉了,絳霜才沒她這般溫柔,要不然大婚那日醉酒進新房,早被她一腳踢出來了……”
見哥哥和映雪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又連忙改口:“呵呵,那日闌歆公主給我多灌了幾杯,我酒量淺,都不知道自己進了哪里……只是旁邊老有人叫‘新娘子’,所以記下了……王兄,王嫂別怪罪……”
說回來,他對新嫂嫂還是比較有好感的,那種感覺是一眼便生,所以直覺嫂嫂不是個壞人。雖然代娶的時候態度不大好,卻是由于那京城來的太監和鄒長青,并不是針對她。
這幾年,那鄒長青始終與大哥水火不容,為狗皇帝盯梢,將王府的一舉一動全呈給狗皇帝那邊的人,放任亂黨制造事端,妄想借暴民之手除去大哥……
這些的這些,王府的人可是吃了不少虧,也長了些教訓。今日請那鄒長青過來吃酒,估計也是大哥在忍一時之氣,卻只怕是來著不善,善者不來呀!
正想著,那鄒長青竟也轉了過來,前面走著趾高氣揚的驕蠻公主。原來是闌歆公主帶著他尋了來。
“胤軒,原來你在這里!”蕭闌歆甩甩香帕子,踩著鳳頭鞋“噌噌”撲向皺著劍眉的連胤軒,“難怪半天不見你和溫祺的身影,原來是來這里了。喲,這不是我們新進門的景王妃嗎?何以臉色這般不好?”
見連胤軒避開了她,她假笑兩聲將注意力轉到映雪身上,打量了一番,用帕子掩嘴笑道:“王嫂身子可好點?當日聽說王嫂一時想不開要服毒自殺,可把闌歆嚇壞了,闌歆長這般大,還沒見過這樣的事呢,呵呵。胤軒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讓王嫂做出這樣的事呢?”
連胤軒冷冷瞥一眼這聒噪女子,沒出聲,卻是高深莫測朝映雪看過來。
映雪小臉暗沉,回他一眼,道:“只是染了風寒,并無自殺之說,多謝闌歆妹妹關心……”
“嫂嫂,這是怎么回事?原來我沉睡的這段日子,王府果然是怪事連連……”弄不清狀況的連溫祺插上一句。
“可不是,溫祺你是不知曉,你沉睡的這些日子王府發生了好多怪事,包括你莫名其妙睡半月之久,太妃娘娘咳嗽加重……”一聽此話,蕭闌歆又是止不住了話匣子,連諷帶刺看著映雪:“都說是災星入了府,所以致使王府不得安寧……溫祺你想想看,這個府里多了誰?”
“不是多了公主你嗎?”連溫祺張嘴便道。他實話實說不是,這個府里,就她是外人。這個外人可是把王府攪了個天翻地覆,比那幫亂民賊子還厲害。
“溫祺!”蕭闌歆這下臉色可難看了,看一眼在旁邊準備看好戲的連胤軒,跺跺腳:“本公主怎么算是外人呢,我與胤軒是青梅足馬,自小一起溫書習劍……”
“這個我倒不知曉,那個時候,我估計還在玩彈珠……”
“溫祺!”
“王爺,臣妾先告退。”見此情景,映雪靜靜走過來,對一直冷眼旁觀的男人輕輕盈了盈身。她還要尋芷玉呢,沒時間跟這驕蠻公主在此閑扯。
她話音剛落,蕭闌歆立即對連溫祺閉了嘴,看過來:“王嫂這般著急要去哪?王府正在為溫祺喜慶呢,怎能少了王府的當家主子?”
“當家主子”四字,咬得特重,那眸子里凈是高高在上的譏諷。又哪有一絲讓映雪來吃酒的意愿,全是讓她下不了臺罷了。這個女人自是明白,連胤軒絕不會讓這個煞星女入得臺面。
只是,連胤軒卻讓她破了功,他對向他盈身想要逃開這是非之地的映雪道:“闌歆此話說得極是,愛妃身為當家主子,又豈能在這樣的場合少了你?如若本王虧待了你,只怕又有人要說什么了。”
最后一眼,是看向蕭闌歆身后的鄒長青。冷冷的,唇角勾起一個弧度,眸子閃著精光。蕭闌歆總算沒太笨,立即順著那視線看了過來:“鄒大人,你說什么了?”
“臣不敢!”鄒長青連忙把頭顱垂低,不肯說其他。
連胤軒沒再理會這兩人,看向一臉急色的映雪:“愛妃,隨本王去前廳吧,本王要將你介紹給某些人認識才好。”
映雪看著他的眼睛,在心里打了個突,道:“臣妾大病初愈,不便飲酒,怕掃了王爺和貴客的興致。”她只是想起那一日,他特意帶了個叫云坤的陌生男子來,讓她當眾飲毒藥給她安上莫須有的罪名。
只怕這次,也好不到哪去。這次是她自投羅網,而他的目光,比起上次更危險。
“無妨,不必飲酒,本王只是讓你這個新過門的景親王妃露露面。愛妃,難不成這點大體也不識?”他瞇起眼,執意要她去,竟也不再提送她回竹清院的話。
“胤軒?”蕭闌歆在旁邊有些急,這個男人,在搞什么?
連胤軒看她一眼,眸子陰冷:“叫本王王兄或王爺,本王忌諱直呼其名!”說完,又將視線轉到映雪身上,深邃的眸子里復雜一片,“去是不去?”
映雪在心頭輕輕吸口氣,悄悄捏緊手中的帕子:“既然王爺執意讓臣妾去,臣妾自不敢掃王爺的面子,只是,臣妾想先請王爺幫臣妾尋兩個人。”
“什么人?”他拉開一些和她的距離,眼神高深莫測起來。比起羞辱她,他對與她接觸的人更感興趣。
“一個叫肖芷玉的女子,與臣妾同歲,還有與她隨行的一個男子和一個小孩。臣妾希望王爺能尋回他們,并將他們收入王府。”
他微微思索,墨眸深得不見底:“沒問題,本王定會尋回他們。”然后,追根朔源,一并殲滅胤韜埋在他身邊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