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倒塌,外圍的人群已炸開了鍋。只見十幾個黑衣蒙面人提著刀從旁邊客棧的窗口飛出來,刀過血濺,外圍的守衛(wèi)官兵還未反應過來,便一聲不吭下了黃泉。
那幾個殺手直直逼向高臺上的淺綠羅衫女子,用刀砍斷繩索,讓那厚厚沉沉的棚頂直落落砸下來,而同時,下面的百姓已亂作一團,推推擠擠,將臺柱擠得搖晃不已,哀叫聲一片。
映雪和水媚抓住了某根柱子,身子掛在半空中,所以才沒被狠狠摔在地面。這高臺是為觀賞賽龍舟特意而設,比兩層客棧還要高,從這上面摔下去,估計至少要去掉半條命。
“王妃,飛刀!”水媚一聲驚叫,驚惶望向映雪身后。小手被嚇得松了松,差點掉下去。
只見那群黑衣人和從龍舟上趕上來的南宮大人他們打得難舍難分,被拖住了刺殺的手腳,卻偏偏從慌亂的人群里陡然“嗖”的一聲飛出數(shù)支飛刀,直直刺向掛在半空中的人兒,又疾又快。
映雪只覺身后一片發(fā)麻,一陣寒氣迎來,讓她全身緊繃寒毛倒豎。她早從水媚的表情中看出點端倪來了,卻苦于半掛空中躲避不及,索性眼一閉將水媚護在懷里,準備用背擋那些飛刀。
片刻,背部的疼痛沒有如期而至,卻感覺腰上一緊,有人摟了她將她護在懷里,然后足尖落了地。她閉著眼睛抓緊此人的衣襟,雙腿依舊在打顫。
睜眼,她看到一張寒魄的俊顏斜睨著她:“如果你想兩人一起受傷,那你就繼續(xù)抓著好了。”
“啊!”她連忙放開他蟒袍的前襟,后退一步,叫道:“快去救水媚!”
“她只是個小婢女!”他冷道,沒理她的請求,赤手空拳對付那些從亂哄哄的人群里擠出來的越涌越多的刺客。
“水媚她……小心!”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把她抱到了離高臺有些距離的客棧二樓外樓,那些隱藏在人群里的刺客有些干脆直接飛上來,有些提劍拿刀的從一樓爬樓梯上來,將他們二人圍了個嚴嚴實實。
而外頭的高臺已經轟然倒塌了,“哐當”一聲發(fā)出沉重悶響,砸傷了幾個來不及躲閃的侍衛(wèi)。她焦急望著,沒有看到水媚的身影,只看到那幾支插在木柱上的飛刀在太陽下閃著磣人的寒光。
“你現(xiàn)在都自命難保了,還妄想救你的婢女?”他警覺的望著四周一步步逼近的敵人,陡然這樣對她冷道。
她沒有做聲,再望了混亂的外面一眼,清冷盯著這群以她為目標的刺客。這群人看她的目光,跟那次那幾個乞丐一樣,讓她在心底狠狠打了個突。只是這次,有個當事人在她身邊。
“三王爺,只要你將她交出來,我們便不為難你。”逼到五步之內,那群蒙面刺客不再上前,竟然開始講條件。
“如果本王說不呢。”他倒是鎮(zhèn)定自若了,仿佛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出。她凝著他的側臉,心頭被遮掩的那團迷霧在慢慢散開,他說……
“我們北冀門主素來與三王爺你無怨無仇,三王爺又何苦為了個女人與我們北冀門作對?門主說了,只要三王爺交出這個女人,他可以與三王爺合力抗敵。三王爺你看……”
那黑衣人朝樓外一指,指著大街上匆匆遠離是非之地的兩頂軟轎,再道:“那轎里坐著的正是剛剛還與王爺拍拍胸脯表義膽忠肝的秦海瓊與鄒長青,王爺相信他們此去是為找救兵嗎?”
見連胤軒俊臉有些難看,那黑衣人示意手下把刀劍放下,笑了:“其實大家都明白這兩人是為誰辦事,王爺現(xiàn)在不動他們,甘愿做甕中之憋,是因時機還未成熟,呵呵……據(jù)在下所知,王爺?shù)氖f鐵騎驍勇善戰(zhàn)忠心耿耿,此刻正埋伏在卞州城五十里地外待命對否?只是,有點遠水救不了近火了……如果在下的猜測沒有錯,就請王爺考慮考慮我們門主的提議可好?要知道,得我們門主相助,可是讓王爺如虎添冀對付那狗皇帝易如反掌……”
不屑的瞧瞧擰著劍眉的連胤軒旁邊的映雪,再加把勁:“拿一個女人換一個左膀或右臂,對王爺來說是最劃算的買賣了,女人可以再找,忠心的左膀右臂卻難尋……”
“忠心的左膀右臂?”聽到這里,一直腮幫子緊咬沉著俊臉的連胤軒終于冷冷打斷他了,譏笑道:“拿本王的女人來換忠誠,還真是義膽忠肝!本王一直欽佩北冀門懲奸扶弱,雖為山賊起家,卻無山賊之惡俗兇殘,一心為老百姓造福濟貧劫富,為百姓所贊頌。”
黑眸一瞇,再冷道:“卻為何要在今日對本王苦苦相逼?當年那一劍是絳霜為救本王,失手錯殺……而且絳霜為此事付出的代價也不小,你們的緊咬不放到底所為何目的?”
最后,他吼起來:“告訴本王,你們到底要怎樣放過絳霜?!而且,你們竟然對絳霜……這樣的事,是百姓稱頌的北冀門所做得出來的?!那次與你們北冀門主的一面之緣,頗欣賞他的義氣豪爽,本王已有心將之納于麾下……卻想不到始終是個莽夫!這幾年的苦苦相逼,你以為會本王會怎么想?!你以為本王還會相信你們的信口雌黃!?本王和絳霜已經不再欠獨孤北冀什么了!!!”
“你?”那黑衣人被堵得啞口無言,臉色一變,決定不再用誘導的方式,道:“別再跟他廢話了,兄弟們上!將他們一起捉回去!”
“只怕你們沒那個本事!”
恰好這時,南宮漠帶著幾個隨行的侍衛(wèi)沖出了包圍圈正向這邊趕過來:“三王爺,老夫來助你一臂之力!”說著,已朝這邊扔來一把長劍,自己帶著手下為王爺突圍。
連胤軒接了劍,看南宮漠一眼,手中立即劍鋒生花,快而準,一劍除去一個敵人。映雪在他身后,看著一劍封喉的黑衣人倒在地上掙扎幾下才徹底斷氣,嚇得全身冰涼,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活生生死在她面前。
后退一步,她差點癱坐在地上,腦海卻又突然浮現(xiàn)一個穿青色袍子的老者中劍倒地的模樣。她一驚,連忙朝那邊看過去,果見那南宮漠被十幾個黑衣人夾擊,分身乏術。
“王爺,快去那邊。”她大驚,想也不想的對連胤軒道:“快過去,南宮大人會中劍。”話剛落,果然聽得那邊的南宮大人啊了一聲,左臂吃了一劍鮮血汩汩而出,而那些黑衣人見血,立即紛紛蜂擁而上。
“該死的!”連胤軒吼了一聲,快速拉起她的手殺開一條血路往那邊,在南宮漠中那致命一劍前,用劍峰擋住了那一劍。
“多謝王爺相救!”
“別多說,我們雙劍合壁!”
“是的,王爺!”
兩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天衣無縫,映雪被迫貼著連胤軒的身子,配合他們移動腳步。
打了片刻,救兵才到,竟是七個面戴銀色面具,身裝甲衣的暗部,一出手就是讓敵人身首異處,特別兇狠。
等只剩下最后那個刺客,連胤軒叫住了暗部:“住手,留下活口讓他回去復命!”
“是的,王爺!”暗部這才住了手,直直立在那里,讓那唯一的刺客落荒而逃。
連胤軒瞧了一眼,俊臉上非但不見喜色,反而黑了層:“亞父,出來!”
“呵呵,王爺。”男人話音剛落,門簾子后陡然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走出一布衣長須老者,捋著胡子,道:“王爺,老夫這也是迫不得已呀,此次對方來勢洶洶,而且做了萬全準備,如果不用暗部,怕……”
連胤軒沒理會他,道:“連鷹呢?今日為何不見蹤影?”
“呵呵,老夫不知,估計去了個重要的地方。”亞父依舊在笑,矍鑠的眸子朝映雪看過來,“王妃娘娘剛才可是有什么幻覺?”
映雪本來被那血腥味和現(xiàn)場的慘不忍睹弄得胃里翻騰,現(xiàn)在聽亞父如此一說,愣了下:“剛才只是錯覺,南宮大人沒事的。但是,亞父何以知道這事?”亞父有讀心術不成?!
亞父笑了:“老夫剛才只是推測,沒想到竟推測成真,呵呵。”捋著胡子,笑得好不精神。
“亞父?”連胤軒不解的看著尊師,又瞥瞥一臉蒼白的映雪,劍眉一擰,道:“回府吧!先帶南宮大人回王府療傷。”
*
等回了王府,才發(fā)現(xiàn)水媚平安無事等在東漓院。而她的東西,果真被搬過來了!
水媚道:“要不是連鷹大人救了奴婢,奴婢早就被摔死了,當時奴婢嚇得松了手……王妃,您沒事嗎?奴婢沒想到王爺會上來救您……啊,奴婢說錯話了……王爺本來應該救王妃……”
映雪望了望這個陌生的房間,道:“幾刻給我搬過來的?”
“奴婢聽紫煙姐姐說,是太妃娘娘親自命人將您的東西從竹清院搬過來的,還賜了兩個丫鬟……王妃,您不高興嗎?這里是王爺?shù)闹骶印?/p>
“水媚,你喜歡這里,還是喜歡竹清院?”映雪陡然問。
水媚絞絞手中的帕子:“奴婢,奴婢覺得王妃娘娘住在這里比較好,這里才適合您的身份……只是,您更適合安靜的地兒……”
映雪淡淡笑了,道:“母妃說,粽子要包扎得緊實,才更耐煮。既然逃不掉,何苦不勇敢去面對?說不定,就真的清凈了,呵呵。”再嗅嗅衣物上血腥與某種香氣夾雜的味道,蹙眉:“水媚幫我準備熱水可好?我想洗去這一身異味。”
“恩,奴婢這就去為您準備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