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過了繁華西大街,入得一條通往城隍廟的僻靜空巷,才發現這里是另一番景象。只見那僻靜的巷里到處躺滿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難民,男女老少皆有。聽到腳步聲,個個睜開了虛弱的眼皮朝來者盯過來。有些動作快的,早爬起來拿起破碗乞討。
“嫂嫂,我們走另一條路。”溫祺連忙帶著映雪轉身,嘀咕著:“明明記得上次走這條路沒這么多難民的,這才過多久,數量竟然多成這樣,難不成又有哪個地方受災了……不過那鄒大人怎么也不管管,再讓這難民大批大批的涌入卞州城,這卞州城恐怕要成難民區了……”
“溫祺。”映雪拉住他,沒再往前走,回頭望了那群可憐巴巴的難民一眼,道:“這是怎么回事?為何剛才在大街上看不到一個難民,卻在這里……”
說著,她又走了回去,將自己身上僅有的碎銀掏出來放在他們的破碗里。
“嫂嫂!”溫祺大叫一聲拉住她,急道:“不可這樣做,他們會打起來的……”話還未說完,只見那群人已躁動了起來,剛才還軟泱泱的模樣,現在一見碎銀全身來了勁,奪著搶著推推擠擠,甚至動起了手,老孺孩童的哭喊聲叫成一團。
“你們不要搶……”映雪后退一步,這才察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心頭陡然酸酸的,又突然見得有個滿臉烏黑的女子不去搶那碎銀,卻是拼命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一個孩童,口中叫著:“少爺不怕,芷玉護著你……別哭……”
“芷玉?!”映雪大吃一驚,連忙不顧溫祺的阻攔擠過去:“芷玉,是你嗎?”她自是聽不清女子的聲音,卻是看到了女子露在外面的手肘上的胎記。
護著小少爺的肖芷玉身子一顫,抬起臟兮兮的臉蛋:“小姐?”
“芷玉,果真是你!”映雪激動得一把抱住渾身臟兮兮的芷玉,“芷玉,我終于找到你了……”
“小姐……”芷玉窩在她懷里哭成一團,“小姐,芷玉終于見到你了,每次去王府找小姐,王府里的管家都是趕我們走,不準我們靠近王府方圓五十米半會,嗚……”
“嫂嫂?(王妃)”溫祺和水媚不得不也擠過來,嫌惡的瞧了臟兮兮的芷玉一眼,伸手拉映雪:“嫂嫂,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她是個乞兒……”
映雪放開情同姐妹的芷玉,回過頭對溫祺道:“小王爺,她是嫂嫂的好姐妹芷玉。”芷玉也抽抽酸澀的鼻子,朝一身錦袍的連溫祺看過來,被他眼中的嫌惡扎了一下,道:“乞兒怎么了?乞兒難道不是人?”
溫祺被回嘴得心頭一愣,再瞧了芷玉一眼,笑道:“本王沒說你不是人,只是瞧你這一身,跟從泥潭里滾了一圈似的,把嫂嫂的衣裙都給弄臟了。”
芷玉白了他一眼,沒再回嘴,卻是望向映雪,一臉急色:“小姐,小少爺病了,高熱一直不退……”說著,已心疼的抱起角落里的小孩童,眼里快急出淚珠子來,“小少爺已經兩日沒吃東西了,芷玉沒銀子給小少爺看病,只能按以前在煙暮山學的那些皮毛給小少爺除了昏睡癥,但褪不了高熱……小姐,芷玉怕小少爺不行了,他吃不下東西……”
說完,淚珠已掛在了黑乎乎的小臉上。
“瀝安!”映雪心疼的看向芷玉懷中一臉菜色嘴唇干裂發白的弟弟,捏起他細弱的小手,把了把他的脈象,“芷玉,你給他吃過什么?”
“肉包子……”
映雪臉色一暗,轉首向溫祺:“小王爺,幫忙打頂轎子來可好?另外找間偏僻廢棄的民舍。”
“嫂嫂,你找廢棄的民舍做什么?”連溫祺望著映雪沉重的臉色,不明所以,但依舊是挪動了腳步轉身,“嫂嫂在此等候,溫祺這就去打轎。”
等那身影轉出空巷,芷玉難以置信望著映雪:“小姐,小少爺他可是染了……”
“恩。”映雪沉重的點點頭,回望芷玉:“多久了?你們接觸過什么人?”
“從被關進地牢里小少爺就昏睡了……我們的盤纏在來卞州的路上被山賊打劫個精光,所以我和齊康不得不在街邊以乞討為生,齊康本來打算找份苦力活的,哪知有一天來了兩個黑衣人,二話不說就將我們扔進了地牢……齊康他,還在那牢里受苦呢,嗚……小姐,你一定要……”
“啊!”卻是不等這邊芷玉把話說完,一旁的水媚突然驚叫一聲,打斷了她們。只見得那小丫頭被幾個臟亂不堪的乞丐一把抓住,拖過來,瑟縮成一團:“王妃,救我……”
“你們?”映雪一驚,看向那幾個雖然衣衫臟破頭發蓬亂,卻腳步生風朝她凌厲逼近過來的魁梧乞丐,將芷玉護在身后,后退了一步:“如果你們還需要銀兩,我只能回王府再取。”卻直覺,這幾個人不是為銀子。
“哈哈。”果然,那走在最前頭的兇神男人大笑起來,斜睨過來一眼:“連絳霜,你何時開始喜歡玩這種把戲了?用錢打發我們?”說著,讓身后幾個假扮乞丐的手下將水媚重重摔在地上,同時也將其他乞丐趕出了巷子。
再繞了映雪一圈,上下打量一番:“做了新嫁娘果然就是不一樣,瞧這一身嬌媚,該是將三王爺迷得下不了床了……怪不得三王爺被賜婚還這般安逸,原來是給我們北冀門主來了一招以真換假……”
“混蛋,小姐不是連絳霜!”芷玉抱著小少爺急了,從映雪身后站出來,氣匆匆吼了一句:“你們看清楚,小姐是小姐,剛來卞州不久的蘇映雪……那個連絳霜是誰,我們并不認識,你們認錯人了!”
“認錯?”男人冷笑一聲,一把推開芷玉,盯著映雪的臉啐道:“就她這張臉,即使是化成灰北冀門主也認識!殺人償命,一報還一報,上次只是讓你破相,沒想到這么快就恢復了,真是便宜了你……哈哈,我們在乞丐堆里混了這么久,今天終于讓我們逮到你……”
說著,眼中暴戾一閃,向身后的幾個手下揮手:“還等什么,捉了三王爺的這塊心頭肉回去向門主復命,我們就不用再過這種偽裝乞丐的日子了……”
“小姐,我們快跑。”從地上爬起來的芷玉扯了映雪一下,容不得多說,連忙轉過身子往巷子深處跑。
空巷對面酒樓,雅間窗邊臨角。
“胤軒,布了這個局,卻不救她嗎?他們似乎來真格的,而溫祺也走得遠了。”女子瓜子臉,水亮的鳳眸,濃濃卷曲的睫毛,高挺白嫩的蔥管鼻,飽滿鮮艷的紅唇。
她習慣將那青絲挽成一個松松挽挽的飛云髻,露出她白皙光潔的額頭,飛揚黛眉中間一點紅。近瞧,才發現那是個用朱砂點上的美人痣,血紅妖嬈,在那片凝白上特別醒目。
她就喜歡這樣的風華,只是……玉指撫上左臉,她水眸里的盈彩黯淡了去。她對對面一直不出聲的偉岸男子道:“傅大夫說了,這條傷疤是消不去了,除非易容……”
男子這才將注視空巷動靜的視線放過來,瞧了她臉上的傷疤一眼,淡道:“不必易容,本王不介意那道傷疤,不準再說這樣的話!現在已經有個人給你做替死鬼,你安心養身子便是。”
說著,又將視線放在對面的空巷子里,卻是劍眉一挑,見得一白衣公子摟著個青樓女子在巷子口駐足,似是發現了巷子里的動靜。
“西門?”他深眸一暗,擱了手中的酒杯,回頭對門外喚了一聲:“連鷹,不必派人去救她了,我們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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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香香的動力呢?嗚,蹲在墻角劃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