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闌歆公主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此事傳到宮里,蕭太后和皇上自然勃然大怒,立即擬了懿旨火速送到鄒府尹手中,吩咐定要查明此事。
其實在得知這闌歆公主來了卞州的那刻,景禎皇帝立即派了人來接公主回宮。只是蕭闌歆一再任性,死活賴在卞州不肯走,才耽擱了。后來又為蒼月質子的事頭疼,他便把事緩了緩,哪知竟真給他緩出事來了。
他自是不希望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闌歆嫁給連胤軒,闌歆再任性他都不會責怪她,獨獨這事他不肯答應。防備胤軒的同時,母后那邊也說了,闌歆早晚會是云雷國的太子妃。到時候借云雷國的這層關系,就不怕蒼月對天景虎視眈眈。
而且前不久,他才為了個女人將蒼月國質子賜死,等到怒火緩下來,卻已經遲了。那蒼月大皇子多羅蒼穹本住在右賢王王府,那一日他借狩獵之名硬是將他接進了圍獵場。隨后擬了密旨給貼身親信,讓他在偏遠的地方將多羅蒼穹解決掉。
幾日后右賢王進宮來要人,他只得以與多羅大皇子頗投緣想留他多住些日子為由打發了右賢王。而貼身親信那邊,卻連多羅蒼穹的尸首都找不回來了。同時母后和宇文老狐貍那邊似乎亦察覺了此事,時時問及,惱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先帝在位之時,天景與蒼月曾一度水火不容,所以才互換質子以保兩國和平。現在讓他如此一沖動,等同于直接挑起兩國戰火,給了蒼月進犯天景的理由。
先帝在位時他倒不怕,那時有右賢王南宮御史做左膀右臂,狠狠克住了蒼月那幫蠻子,讓他們輕舉妄動不得。
只是等到他繼位,這兩位朝廷的元老始終不肯歸順于他,時時對他耳提面命上奏折提東提西觸犯龍顏,比那宇文祁都還要煩人。
于是他索性依了宇文老狐貍的提議,收了這兩位的兵權,讓他們各自回府頤養天年了。兵權則交由宇文老狐貍和連威將軍,左右分散。
母后對他的舉措并無異議,只道是別讓老虎出了籠子,莫讓蒼鷹脫了鐵鏈。這個老虎,自然是指右賢王,蒼鷹,則是他的三弟連胤軒。
說起這個右賢王,他打懂事起就防著他。他是前朝歸順的王爺,因能文善武,足智多謀,頗得先帝賞識,被破格賜封右賢王,封地西北部通州、云州兩州省,手握五十萬兵權。但同時先帝亦下了通牒,但凡右賢王之子,皆要在皇宮中長大,由先帝卿點其接替右賢王之位的人選。
所以,他也安心了些。這是先帝的唯一圣明之處,將右賢王的后裔軟禁皇宮,或者訓練成對天景忠心耿耿之人,以做防備之心。只可惜,右賢王的四個兒子,不是弱不禁風,就是性喜漁色,沒一個有出息的,讓先帝白白浪費了心思。
右賢王的四個兒子沒有出息,他唯一的女兒倒比哥哥們有出息得多。路輕塵為右賢王之幺女,十四年歲,已出落得國色天香,弱柳扶姿,楚楚動人。
他第一次去得平都王府,便在王府的后花園對此女子一見傾心。那時她正在百花叢里捕蝴蝶,回首一笑百媚生。那嗓音更是嬌嬌柔柔,讓他酥麻到了骨子里。于是有意讓此女子進宮,納入后宮為妃。哪知立馬遭到拒絕,只道是已為質子的人,非質子不嫁。
右賢王也不解釋,任他氣得干瞪眼,怒火攻心。于是一怒之下,便有了賜死質子的大婁子,讓他為外敵內訌急得團團轉。
這是其一,再說說三弟的事。
上次聽得那楚幕連說得煞氣一事,本以為可以高枕無憂的等胤軒被克死的消息了,哪知那邊來報,硬是說王府除了最初的雞犬不寧,已不再有不吉之事發生。召了那楚幕連來對質,只道是還未到時候,等時機一到,便是煞氣沖天。
“朕要如何相信你的話?”他撐在龍椅上,緊緊盯著底下云淡風清的男子,打算在他身上看出個洞來。這男子越看越不像江湖術士,踏雪無痕,玉樹臨風,讓他不得不懷疑宇文老狐貍是不是隨便找了個美男子來忽悠他。
“回稟圣上,連溫祺便是個例子?!钡紫碌牟家履凶硬槐安豢浴?/p>
“你說那個寧太妃收養的義子?他不是讓人下了渴睡散才導致沉睡的嗎?”他坐直身子,來了疑問。
底下的人垂著眼,平平穩穩回答:“那是一種類似服了渴睡散的癥狀,實則是他曾接觸過蘇映雪,所以才導致昏迷不醒?!?/p>
“噢?”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身子前傾瞧著底下的人:“你的意思是說,那個連溫祺是沾了煞氣?”
“可以這么說,皇上。只要三王爺接觸蘇映雪,定能沾煞?!?/p>
“好,那朕再相信你一次!”反正他現在派了那么多人盯住他,也不怕這顆眼中盯跑掉。那么多年的明殺暗刺,他就不信這次還不能一并除去!
只是他又想到了一個讓他兩個頭大的人,不得不轉頭對底下的宇文丞相道:“宇文卿家,闌歆那丫頭的事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在母后的五十壽辰之前給朕將她帶回皇宮來。”
“皇上,老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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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數一數二的蘇府,由于蘇老爺的入宮,閑置了。除去府里幾個負責清理打掃的老婢,便是鳥雀的聲音,不聞人聲。
此刻,夜色正濃,老婢只在走廊上掛了零零星星幾盞燈籠,關好院門,靜靜回了下人房歇息。一個飄逸白衣身影躍過墻頭,輕輕入了院來。
夜色里,只見得此人長身玉立,淺袍飄袂,宛若神祗。他稍稍左右張望了下,手中長笛瀟灑一指:“如果沒記錯,應該是這個方向!”
自言自語著,已是輕輕快快沿著青石路往蘇家宅院的偏院而來。只見得此偏院離前院極遠,似是特意在某個角落搭建起的小樓,四周荒荒涼涼一片深草。
他笑了聲:“蘇老頭還真夠狠心的,竟然讓女兒住這種地方。瞧這模樣,估計也有幾個年頭沒人來過了,嘖嘖,我可憐的小女鬼……”
笑著,已一個縱身飛上了小閣樓,長笛一點,木門“吱呀”一聲開啟,發出沉重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