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王朝,文帝九年六月初五,京城的小街小巷一片喜慶洋洋,熱氣騰騰,紛紛討論著今日鎮(zhèn)國大將軍上官镕謨的妹妹與慕容王朝最大的商盟盟主聯(lián)姻的事兒。
木槿苑,紅綢裹著大紅燈籠的窗臺邊,一個穿著火紅嫁衣的女子漠然地對著明鏡中艷紅的妖嬈女子,柳眉彎彎,眼如山間的一漣清泉,嬌紅的櫻桃小嘴緊抿著,道不清,說不明的哀思在緊皺的眉宇間來回游蕩著。
“三妹妹,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怎么一副愁眉苦眼的樣子,要是嚇著了新郎官那可如何是好?”玄青色的長袍,鷹眸溜轉(zhuǎn)的男子一手置于身后,不緊不慢地踏入木槿苑的房間。云溪欠身,怯弱地退了出去。
槿夕水眸輕輕地眨了眨,凝神癡望著園中盛開的各色木槿,一個三歲的小娃兒穿著粉紅色的羅裙傻愣愣地圍著一株粉紅色的木槿轉(zhuǎn)了幾個圈圈,小手還無知地抓住一朵花兒往嘴里咀嚼。槿夕心頭一澀,淚光盈盈地別過頭,一字一句地哀求道,“好好照顧憐憐,不要讓人欺負她。”
上官镕謨微瞇著眸子,冷光睨了屋外的小女娃,一手搭在槿夕的火紅嫁衣上,冷凝道,“三妹妹,只要你乖乖地服侍好商盟的盟主,大哥自然不會虧待憐憐。”
槿夕抿嘴輕哼,鄙夷道,“大哥,槿夕只是一個殘花敗柳,你覺得商盟的盟主過了今晚還會把哥哥當(dāng)做友人嗎?”
上官镕謨怒火一上,青筋暴怒地掐著槿夕的下巴,暴虐地吼道,“上官槿夕,要不是商盟盟主指定了你三小姐嫁過去,你以為我會讓嫁你過去丟上官家的臉面嗎?”
槿夕冷笑著掃了一眼屋外孟塞著花瓣的小女娃,蔑視道,“大哥要是覺得丟上官家的臉,為何要留下憐憐丟人現(xiàn)眼?”
“上官槿夕,收起你的伶牙俐齒去虜獲你的夫君,要是明兒出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就等著回來替憐憐收尸!”上官镕謨猿臂一拽,槿夕重心不穩(wěn)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根素潔的木槿花釵叮當(dāng)?shù)氐粼诩抟碌娜箶[上。槿夕揉了揉吃痛地下顎,忍著溢上心口的苦水,鎮(zhèn)定地立在頭冠前面。
上官镕謨臉色陰沉地甩手,招了屋外的云溪,大步流星地踏入園中,一手抄起不知所云的小娃兒,攜著一身的冷氣消失在木槿苑的花海中。
槿夕癡戀地仰頭望著湛藍的天際,那一年的這個時候,文錫說要和她相伴天涯,看云卷云舒。四年了。她已經(jīng)要嫁作他人婦,他又在何處……
升騰的炮竹聲一輪輪地在上官將軍府的門前響起,一襲火紅的頭巾蓋住一張愁苦的新嫁娘,隔絕了那泫然欲滴地晶瑩淚珠。云溪小心翼翼地摻扶著紅衣的槿夕,腳下如灌鉛,輕緩地走過一條條熟悉的長廊,聞著一陣陣清幽的花香。
上官羽夕小臉垂淚地倚著木槿苑外面的廊柱,碎碎的抽泣聲咯疼了槿夕的心坎,“三姐姐?”
“福兮禍兮,禍兮福兮,四妹妹以后要聽大哥和娘親們的話。”槿夕嗚咽著吩咐道,羽夕捂著紅紅的鼻子,欲上前一步,被身后的丫鬟用力地拽住衣角。
槿夕向云溪擺了擺頭,輕靈的娃兒哭聲從后院的小房間里傳過來,槿夕心如刀絞地加快腳下的步子,充耳不聞地往未知的前方走去。
*
符羲山莊,喜宴的紅燈籠掛滿婉轉(zhuǎn)的亭臺樓閣,嬌艷的紅綢從大門口一直環(huán)繞著整個山莊的每一條長廊,每一座府邸。
如云的賓客眉飛眼笑地聚集在山莊的大廳里,一位年長的夫人穿著紅裝端坐在高堂上,身邊簇擁著同樣喜逐顏開的小丫鬟。一藏青色衣袍的男子,笑容滿面地用手肘捅了捅站在身側(cè)的灰袍男子,調(diào)笑道,“霖瀚哥,你說哥娶回來的嫂嫂會是個什么樣的女子?”
文霖瀚抿嘴莞爾一笑,衣袂輕飄,手中玉笛輕敲符夋的肩頭,溫文儒雅道,“聽聞上官家的女子個個都是水中仙子,當(dāng)今的皇后上官茗夕不就是你未來嫂嫂的親姐姐,看著她那傾國傾城的容姿,你哥娶回來的女子肯定不會是個丑八怪。”
符夋不滿地撇了撇鼻子,輕哼道,“你又知道?說不定上官家的三小姐正好是個另類。”
“可是京城里的男子凡是見過上官三小姐的人都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其味。如此佳人怎么可能是另類,還是你妒忌你哥哥捷足先登攀上了上官家的女子了?”文霖瀚調(diào)佩著斜睨著符夋,符夋惱怒地磨牙溜到另一個擁擠的人群里。
“霖瀚哥哥。”粉衣女子見浪蕩公子符夋從文霖瀚身邊溜走,嬌笑羞澀地走到文霖瀚的身側(cè),細細的一字長眉,魅惑人心的丹鳳眼閃著灼灼的璀璨光芒,小手柔若無骨地捏著繡著牡丹花兒的手絹。
文霖瀚爾雅地彎身一躬,不咸不淡地應(yīng)承道,“霓兒!”
噼噼啪啪的炮竹聲震耳欲聾地響徹整個符羲山莊,迎親的喇叭聲有節(jié)奏地停了下來,文霖瀚側(cè)過身子,張望著門口一身新郎紅裝,一手牽著紅綢一端的符廷,英挺的五官帶著少見的情愫,一旁紅巾蓋臉的新娘,嬌小玲瓏,步履輕盈,由一清秀的丫鬟牽扶著,淡淡的栗子花味兒伴著清風(fēng)在款款地步子中輕輕地繞絮心間。文霖瀚身子一顫,這熟悉的味兒似乎在幾年前聞過,莫非這就是上官府特有的氣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一聲過一聲的高亢男音,一個又一個地磕頭,槿夕渾渾噩噩地跟隨著喜娘的指示,在紅巾下,一雙有力,白皙的手掌輕扶著自己的手臂。他就是商盟的盟主符廷,自己未來的夫君。槿夕顫了顫身子,靜靜地思索著將要相伴一生的男子會是什么樣的一個人,像大哥那樣冷傲,還是如夢中的文錫,溫文儒雅,會在木槿花下吹奏一曲清幽的玉笛曲子?
是夜,紅燭裊裊,紅光映襯著屋內(nèi)艷紅的床幔,大喜的被子,云溪捂著口打了一個哈欠,略帶抱怨道,“三小姐,這新郎怎么還不來啊?”
槿夕輕撩起一角的頭紗,咽著口水掃了桌面上的糕點一眼,肚子不雅地發(fā)出‘咕嚕嚕’的叫聲,云溪一聽,掩著嘴呵呵地笑了起來,好心地建議道,“三小姐,要不云溪拿些糕點給你吃?”
槿夕窘迫地搖了搖頭,聽著吱呀的開門聲,迅速地放下頭紗,雍容地端坐在艷紅的床頭。
“姑爺!”云溪彎腰欠身,恭敬地喊了一聲,符廷輕笑地一擺手,冷峻的面容觸及那床頭的人兒時,染上一抹清淡的笑意。
云溪偷偷地別過頭,打量了眼前的男子,黑發(fā)束冠,濃密的劍眉高高地挺立著,尖削的五官既有上官镕謨的冷傲,又帶著綿綿的柔情,赫然一個絕世的美男子。不過,這樣的男子會給三小姐帶來幸福嗎?云溪輕輕地嘆息,目光幽幽地回想起四年前木槿苑里的玉笛男子,那樣溫婉儒雅的人不也對小姐棄之而去。
符廷慢慢地走進槿夕,執(zhí)起放置在一邊的金棒子緩緩地掀起火紅的頭紗,水靈靈的眸子在厚重的頭冠下波光盈盈地悠轉(zhuǎn)。符廷心神一蕩,屏住呼吸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槿夕飄著兩朵紅暈的臉頰,直到喜娘端著兩杯交杯酒才晃過神來。
“娘子,請!”
槿夕諾諾地接過酒杯,微揚起頭,一股辛辣的熱流從口腔直搗腹胃。符廷輕笑著注視著槿夕蹙起的眉頭,向矗立在房內(nèi)的丫鬟擺手。
云溪擔(dān)憂看了槿夕一眼,被一旁的喜娘用力拽出新房。槿夕縮了縮脖頸,低垂著腦袋,心里既害怕又緊張,那些過往的事兒一股腦兒在腦子里回放了好幾遍。
“娘子,我們早點休息吧!”
符廷板過槿夕側(cè)著的身子,薄唇輕啟,在槿夕抬頭之際,溫?zé)岬匚巧夏菋赡鄣募t唇,一陣清淡的花香溢滿胸腔。槿夕錯愕地睜大著水眸,這個看起來冷傲地男子的唇竟然如春風(fēng)般溫暖輕柔。
符廷莞爾一笑,摘下槿夕頭上的禮冠,伸手放下兩邊的床幔,慢慢地把羞澀地新娘平放在大紅的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