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齡菊到了景知宮廊下的宮女住處給小慊送了藥，那丫鬟謝了恩，言語間客氣有禮，卻透著疏離。齡菊心知她是對安貴妃一門忠心的，斷沒有可籠絡收買的機會，不咸不淡地聊了幾句便出來了。出來經過回廊的時候聽到西暖閣里摔東西的聲音停止了下來，傳出安貴妃尖銳的罵聲，“都是廢物，還說什么江湖第一，浪得虛名。還有那幾個家奴，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沒有一個能讓本宮舒心的。”隨即有人低聲勸著，安貴妃冷哼了一聲后也不說話了，景知宮又恢復了安靜。

江湖第一？家奴？言暖的瞳孔猛地一縮，安貴妃說的難道是陰陽門和那群黑衣人？是安貴妃要殺她？殺了她以安家的勢力安貴妃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入主中宮，安貴妃確實有殺她的動機，但只憑這幾句話就認定是安貴妃證據不足，如果那些黑衣人真是安家的家奴，倒是有可能找出些線索。

“娘娘，慈寧宮派人過來傳話，讓您過去一趟。”齡竹從暖閣外走了進來。

“嗯，本宮這就過去。”她才懲戒了安貴妃的丫鬟，打壓了她的氣焰太后就招她過去，莫非是要給安貴妃討回面子？不該啊，這事怎么說也是安貴妃犯錯在先，她身為后宮之主小小教訓一下也無可厚非，太后精明得很，怎么會這么點事就沉不住氣了？雖然疑惑太后叫她去的目的，言暖還是站起來整理了下儀容，帶著齡菊、齡竹和兩個小太監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中，太后正在和宮女逗那只波斯貓玩，宮里不時傳出笑聲。

“母后好興致。”言暖笑著彎了彎身，“給母后請安。”

太后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皇后來了，過來瞧瞧這小家伙，好玩極了。”太后繼續逗弄小貓。

言暖站在一邊，含笑看著，心里卻越發疑惑。太后找她來不會是只叫她看貓吧？

過了半盞茶的時辰，太后才揮手讓宮女把貓帶走，凈了手坐在榻上。“皇后，過幾天就是萬壽節了，雖然不是皇上整歲數的大節，卻也不能失了皇家的風范。哀家尋思著你剛進宮這樣的節還沒操辦過，去年的萬壽節是貴妃操持的，哀家看也還過得去，今年就讓貴妃和惠妃一起幫你吧。”

果然是在宮中沉浮了這么多年的人，處事老道。安貴妃今天在儀和殿吃虧，此刻怕是整個后宮都在看她的笑話。太后沒有對這件事做了什么正面回應，卻把宮里的第二大節的操辦交給了安貴妃。這看似由她主辦，安貴妃和蘇惠妃協辦，其實主辦權還是在安貴妃手里，用此事來無聲宣告安貴妃仍是這宮里舉足輕重的妃嬪。與太后相比，安貴妃差的真不是一星半點啊。

“是，謝母后為兒臣著想。”心里猜到了太后的想法，表面上言暖仍是一副感激的樣子。

“時辰也不早了，皇后回去吧。”太后在劉嬤嬤的攙扶下進了內殿。

言暖回了儀和殿讓齡菊找了往年的宮中記錄，翻看大周朝的萬壽節規模、禮儀等，不知不覺間天色暗了下來。

“在看什么這么入神？”燭光下的言暖全神貫注，側面的輪廓柔美。

“看萬壽節的宮中記錄。”言暖隨口答道，說完才反應過來問話的人居然是衛紹崢。“皇上今晚又歇在儀和殿？”

“又？”衛紹崢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你居然不耐煩，你以為朕愿意在你這歇著？”他拂袖怒視著對面的言暖，琥珀色的眼眸中閃動著憤怒的火焰。

言暖自知失言，“臣妾并沒有這個意思，皇上恕罪。”想起新婚那晚他可怕的樣子，言暖微微瑟縮了下。

“大婚那天你自己說過什么難道忘了，需不需要朕提醒你？”衛紹崢捏著言暖的下巴，臉色陰沉至極。

“臣妾不敢忘。”衛紹崢并沒有用力捏著她的下巴，言暖微微側頭躲開了他的手。

“沒忘記最好。”衛紹崢放下手，瞟了一眼桌上的冊子，“萬壽節？”他望著燭臺上的燭火，眉目之間流露出淡淡的憂傷，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這樣的衛紹崢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她所認識的衛紹崢是大婚之夜冷厲的帝王，是馬球場上張揚的勇者，而不是眼前憂傷猶如失意的詩人。

“皇上？”憂傷的衛紹崢比他冷酷的時候更讓她害怕。

“嗯？”他轉過頭看她的眼神還帶有幾絲恍惚，隨即恢復正常，“來人，傳膳。”

沒過多久一隊太監捧著十幾個朱漆食盒進了儀和殿，看著太監把一樣樣飯菜擺在桌上，言暖不禁感慨衛紹崢的節儉。以前她在修復的時候侍候過皇帝用膳，不論是盛世皇帝還是末代帝王的膳食都是一頓飯幾十種甚至上百種菜肴，像衛紹崢這樣少的幾乎沒有。

上行下效，皇帝如此節儉，必能帶動臣下勤儉治國。言暖看著衛紹崢的眼光里多了幾分欣賞，唇角不自覺帶了幾分笑意。

“笑什么？”衛紹崢不自在地皺皺眉，“有什么不對？”

“沒有。”言暖斂了笑意，低頭專心吃飯。

衛紹崢也不深究，只想起下午釋修的回報。“你身邊是不是有個叫小德子的太監？”

言暖放下筷子仔細想了想，似乎有這么個人。“有，皇上怎么問起他來？”不過是個隨從太監，竟引起了衛紹崢的注意。

“找個由頭把他攆出儀和殿。”衛紹崢說的時候眼中的殺氣一掠而過。

他要殺小德子？一個小太監就算惹得他不高興，他大可直接殺了，沒必要假她的手攆出去再殺。言暖咬了下唇，考慮著各種可能性，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他是哪天……”

衛紹崢點點頭，神色嚴肅，“越快越好。”

“是。”沒想到那樣不起眼的一個小太監居然是別人的眼線，既然衛紹崢查出此事，那么襲擊她的刺客他也該查出來是誰了吧？“皇上，那日的刺客是不是……”

衛紹崢驚詫，“你居然猜到了？”他是聽了釋修的回報才知道指使刺客的幕后之人，沒想到她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現在還不是動他們的時候，不要著急。”

“那臣妾豈不是一直處于危險之中。”安貴妃有恃無恐，今日在宮中敢逾越規矩挑釁她，他日就敢在宮中想辦法除掉她，即使陰陽門殺手有不進皇宮的規矩，她也會找其他人來害她。

“放心，朕會讓釋修暗中保護你。”衛紹崢頓了一下，“在宮中他們不會做得那么明顯。”

“今天太后讓臣妾會同安貴妃和蘇惠妃一同操辦萬壽節。”言暖想了想又說，“皇上有沒有什么要吩咐的？”

衛紹崢默然不語，片刻道：“有蘇惠妃一起操辦，不必擔心他們會耍什么花招。”

“臣妾倒是不擔心這個，畢竟是皇上的生辰，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慶賀安排？”

衛紹崢一怔，生辰是值得慶賀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