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紹崢沒等言暖回答就邁出殿門，疾步離開了。言暖怔怔地愣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動一下。直到衛熙站起來抽走她手上的筷子，她才反應過來，朝衛熙勉強勾了勾唇角。
“皇兄只是太關心常貴人了，他未必是懷疑你什么？”衛熙想拍拍她的肩頭安慰她，又覺不妥，抬到半空的手尷尬地放下。
言暖垂下眸子抿抿嘴唇，“我知道，常貴人是他的青梅竹馬，聽到她病了他焦急是正常的。”那個人是和他一起同甘共苦過的人，是和他一起長大的人，他在意她關心她都是正常的。但是，他為什么要問那一句呢？心里的有一個角落在安慰自己，說沒什么，他也只是隨意一問。
“你知道就好，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比別人情分不同。”衛熙不知道這么說會不會讓她心里好過些。
比別人？在衛熙眼里她對于衛紹崢是別人，那么在衛紹崢心里又是如何想的呢？“他們……講講他們小時候的事吧。”對衛紹崢和常清的事她所知甚少，也許多了解些，她就能更理解衛紹崢的感情了。
衛熙看向窗外，目光放遠。“我跟皇兄第一次見面是在上書房學習，那時我五歲，皇兄比我大四歲。之前雖然有聽說他，卻一直沒有見過，所以對他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聽宮人說那時安太后很跋扈，若是她發現了宮妃有孕，都會暗中除去。皇兄的母親是選侍，在宮中地位低微，僅比宮女高上一級，是以皇后并沒有注意到她。她有孕后在后宮最偏僻的殿里呆了十個月沒有出門，生下皇兄之后就死了。皇兄的乳母常氏怕他被安太后發現，把他藏在了廢舊的宮侍房，他和常貴人就是在那相識長大的。”
“常貴人怎么會在宮中長大？”即使是廢舊的宮侍房也是在皇宮之中，怎么會讓外人進來？言暖疑惑地看向衛熙，他卻沒有轉頭，依然看著窗外。
“常貴人的母親是原來是皇上身邊的宮女，在一次宴請西涼國的國宴上犯了小錯，就被貶到偏僻宮殿做粗活了。常貴人的父親是誰在宮中算是個禁忌，沒人敢問。但是可以肯定不是先皇，否則安太后不會容她。”衛熙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沒被安太后發現之前，皇兄就和宮中的奴才一樣做苦工，不然就沒有飯吃，沒有衣穿，還要忍受大太監的責打。常貴人常常暗中幫助皇兄，有了好吃的就會留給皇兄，幫皇兄做粗活。可以說那時候沒有乳母常氏和常貴人，皇兄是不可能活到今天的。”
衛熙說完轉過頭看著她，言暖知道他是想告訴她不要嫉妒，那樣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感情不是她這個才來幾個月的人可以相比的。“我明白，他們的情分確實……比別人不同。”言暖艱難的開口，過去的歲月她不曾參與過，卻不能否定。
“你懂得就好。”看著言暖難過的神情，衛熙垂下了眸子。她越難過是不是說明她越愛皇兄？這個認知讓衛熙不知該為皇兄高興，還是該為自己黯然。“時間不早了，臣先告退了。”
“也好，選妃的事本宮會盡心做的。”言暖把衛熙送到鳳棲宮門口，停了步子。
衛熙點點頭，對選妃的事不太在意。他頓足猶豫了下，以極低的聲音飛快地說：“你，不要太難過。”說完便大步離開。
太陽由當空徐徐地西斜，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言暖站在櫻桃樹下一直望著宮門。夕陽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影子漸漸模糊，慢慢地融入到無盡的夜色中。月亮掛上了樹梢，樹下依舊是她孤單的影子。微風吹亂了她的鬢發，卻沒有那個人再為她整理。
腳步聲由遠及近到了宮門口，言暖的暗淡的眼神亮了起來，凝滯的臉上有了表情。一個身影邁進了鳳棲宮宮門，言暖順著燈光看去，亮起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娘娘，你怎么還站在這里？”進來的人驚呼，她下午被言暖打發去看常貴人情況，到現在已經四五個時辰了。她走的時候娘娘就站在這里，現在居然還在，連姿勢都沒有變。
“齡菊，怎么去了那么久？”言暖伸手把鬢發別到耳后，一個下午沒有喝水，她的喉嚨有些沙啞。
“娘娘，你的喉嚨……”原本娘娘的喉嚨都快痊愈了，怎么又嚴重了。“奴婢給您端點潤喉茶來。”說著她走了出去，不一會端著一盞茶回來。
言暖接過茶呷了一口，感覺喉間頓時舒適了很多。“常貴人那邊怎么樣了？”她把茶杯遞回給齡菊時，身子晃動了一下，茶杯險些脫手。站了四五個時辰，她的腿已經發麻了。
齡菊一手接過茶杯，另一手攙扶著言暖。“娘娘小心，時辰不早了，您還沒吃晚膳吧，奴婢這就傳膳。”
“晚膳一會再說，先說說常貴人的情況。”齡菊躲閃的神色讓言暖心中升起不安的感覺，言暖轉頭正對著齡菊，迫使她直視她。
齡菊咬了咬下唇，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抬眼看了言暖一眼，只一個下午而已，娘娘臉上的光彩已經暗淡下來，遠不如平日里神采飛揚。這話讓她如何開口，只是因為皇上的一句話娘娘就如此在意，若是知道……
“問你話呢，怎么不言語？”言暖看向齡菊微微皺起眉頭，難道是常貴人的病很重？早上她來請安的時候臉色看起來還不錯啊，怎么突然就病得這樣重。若是真有什么閃失，那衛紹崢……言暖不敢再想下去，“你倒是說啊？”
齡菊低了頭，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常貴人不是病了，是……”
“是什么？”言暖不由得上前一步，緊張的氣息鋪灑在齡菊的臉上。
極近的距離讓齡菊感受到了言暖的急迫，她后悔自己去常貴人那里了，若是和其他宮女一起去，這個殘忍的消息就不必由她親自來說了。齡菊抬眼正對上言暖的目光，她囁嚅了半天，緩緩開口，“常貴人是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