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暖的話似一擊重錘，使慕雅楓渾身一顫，手上的筷子跌落到桌子上。他的目光落在空中虛無的一點上，半天都沒有轉一下眼球。窗外街道的熙攘聲在這一刻突然清晰了起來，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仿佛就在耳邊，嘈雜的聲音那么大，吵得人不能思考。他喉結上下滑動，嘴唇翕動了幾次才發出聲音。“是嗎？隨風而逝啊。”

縱使言暖不曾愛過他，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慕雅楓此刻的哀慟。那種深沉的愛在此刻化為了悲傷，這悲傷并沒有多濃烈，卻綿綿密密，充斥著每一個角落。言暖不忍，“慕將軍，我……”

“你說得沒錯，是都改變不了。”他放下手中剩下的一支筷子，掩住神色間的悲戚。“是臣一直逾越了，讓娘娘為難了。”

“沒有，我只是……”言暖語塞，絕情的話是她說的，再去安慰慕雅楓就顯得多此一舉了。為了他，也為了她自己，這份感情都不該再存在。

“時間不早了，該回宮了。”釋修適時地站了起來，打破了一室的低迷氣氛。

下了樓跟慕雅楓客氣地道別，言暖和釋修徑直回宮。走出許久，言暖忍不住回頭去看。慕雅楓還站在眉竹軒門口，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門口進出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影子和他的重合。微風吹起他長衫的下擺，讓他的孤峭的身影顯出幾分蕭索。

感覺到鼻尖的酸澀，言暖趕忙回過頭，不敢再看他。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往往跟時間有關，也許在對的時間和慕雅楓相遇，她會愛上他，會讓慕雅楓愛上現在的言暖。可惜時間不對，而慕雅楓愛的也不是她R7，而是以前的言暖。

回到宮中之后，衛紹崢并沒有在鳳棲宮等她，暈黃的宮燈下只有齡菊在翹首等待。淡淡的失落涌上心頭，言暖慢慢走進寢殿，疲憊地倒在鳳床上。

自從鳳印被常貴妃拿走后，鳳棲宮就冷清了許多。后宮本就是容易流傳是非的地方，鳳印被奪這樣大的事更是鬧得滿城風雨。礙于言暖的皇后身份，宮侍不敢大肆議論，但私下早已被傳得相當不堪。齡菊每每聽見總要狠狠責罰多嘴的宮人，言暖卻不太在意，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她能下令讓宮侍不得再談論此事，卻不能阻止別人在心里想。更何況每天后宮的事都是由陸盼卿和常清在處理，懿旨要蓋鳳印還需要到常清那去請印，她這個皇后確實名不副實。

忙碌的時候常常會期望能悠閑一些，可真閑下來了卻覺時間多得讓人發慌。在前世她的工作相當繁忙，到了這里之后也是事情不斷，突然閑下來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衛熙選妃的事情還需要她親自處理。

夏季的御花園繁花似錦，花兒開得如火如荼。名花盈風吐香，佳木欣欣向榮，加上飛泉碧水噴薄瀲滟，奇麗幽美，如在畫中，頗惹人喜愛。御花園最喜歡種植玉蘭、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蘭八品，諧音為：玉堂富貴，竹報平安，昭示宮廷祥瑞。

往日安靜的御花園此時人聲不斷，被請來的名媛早早地到了。人比花嬌，花比人艷。女人聚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有意無意地比較容貌穿著，今天也不例外。能被皇后請來參加御花園的賞花會對臣女們來說是莫大的殊榮，是以都盡力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出來。

言暖到了御花園的時候，宮妃和被邀請的女子們都到了，只有皇貴妃和常貴妃沒有到。眾人見了言暖紛紛跪了下去，遠近深淺不同，姹紫嫣紅一片。

“平身，都入席吧。”言暖坐到上首，淡淡掃了眾人一眼。今天在場的都是大周朝最有權勢的女子，臣女們為了能脫穎而出，給皇后和后妃留下好印象下足了功夫。只要能得到賞識，說不定能一步登天。

“今天請大家來……”言暖的話剛開個頭，就見一隊人簇擁著兩個女子向這邊走來。

“好像是皇貴妃。”下首的臣女們開始小聲交談起來。

“旁邊那個就是新冊封的常貴妃，聽說她懷了皇嗣呢。”有人炫耀似地搶先說著聽來的消息。

言暖心中微微驚訝，自從常清有孕之后，她再沒有見過她。今天她穿了一身粉紅色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裙擺繡著大朵的金絲牡丹。頭發綰成了飛天髻，其上斜插碧玉龍鳳釵。杏眼里不再是唯唯諾諾的神色，而是帶著淡淡的威儀自信。不知是不是因為懷孕的關系，她嬌美的臉上籠著母性柔和的光環，讓她整個人都顯得熠熠生輝。

“臣妾來遲了，這陣子身子發沉，行動間總是不便，望皇后娘娘恕罪。”常貴妃彎身要跪拜。

言暖趕緊從上首下來，扶住了常貴妃，吩咐宮人把她安置到座位上，才又回到上首。

“看到這些出色的妹妹們，我都覺得自慚形穢了呢。”常貴妃看了一圈在場的女子們，“皇后姐姐，臣妾聽聞臣女們都是身懷絕技，今天來了這么多人，臣妾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見識一下。”

臣女們聽聞，不禁有些摩拳擦掌。她們都是從小就被家里嚴格教導，琴棋書畫無不精通。能在大周最有權勢的女人們面前展示自己，并獲得賞識說不但能為家族爭光，說不定還能得到一門榮耀的賜婚。

言暖微笑著聽著，心里卻是五味雜陳。今日的賞花會是由她主辦，她這個皇后還沒說什么，常貴妃就開始“搶話”，頗有些暗示眾人后宮的主人已經換人了的意思。常清以前不是這樣的性格，是因為有孕才恃寵而驕嗎？言暖心里的不舒服隱隱浮現，臉上卻沒有表露半分。“本宮也想見識一下呢，不知哪位淑媛愿意？”她順著常貴妃說道，目光在臣女中間掃了一圈。

一個黃衫女子站了起來，“臣女略識琴藝，獻丑博娘娘們一笑吧。”

太監拿來了琴，黃衣女子熟練地撥動琴弦。琴聲悠揚，讓人如癡如醉，思緒隨著琴音回到了江南的三月，小橋流水，詩情畫意。一曲曲畢，眾人還沉醉在那迷人的風光之中。

“啪啪啪”一陣掌聲拉回了眾人的思緒。“好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