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于認真工作的盛妖,在換上工裝的那一刻起就恢復了常態,腦子里不再飛來竄去都是過去的那些畫面。也許心底真的是有那么一點相信,天塌下來會有祈暗玦頂著。
“喂,小妖,今天你那帥得沒天理的男朋友怎么沒來啊?”同事玉芬撞了一下她的胳膊,笑著問道。
盛妖露出淡淡的笑容,一邊做著手里的工作一邊低聲回道:“他今天有事情要辦,要晚點才過來。”
“咦?”本來端著咖啡要往外走的玉芬突然停下腳步,轉身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含笑睨著她,再次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說道:“小妖,你終于承認了啦?我說嘛,早就該承認了,還非要跟我們犟。”
啊?盛妖轉頭,微微皺著眉頭不解地看她。承認了?她剛才沒有承認什么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暈了。”玉芬無奈地翻白眼,然后轉身往外走。“等我把這東西端出去再慢慢跟你說。”
盛妖看著她的背影,側著腦袋微微想了一下,繼而搖搖頭。這小妮子肯定又在捉弄她,逗她玩了,于是也不放在心上。可是等她從外面回到里間,玉芬還真的跑過來拉住她。
也不等她開口,就劈里啪啦的說道:“小妖,我跟你說,你自己肯定都沒發現,你最近都沒有反駁說他不是我男朋友耶。以前我們每次這樣說的時候,你第一反應就是說,他不是我男朋友。可最近幾次你都沒有,剛才你也只是很自然地說他有事情要晚點過來。你看你看,你這不就是在告訴別人,你已經承認他是你男朋友了嗎?要知道,一個人在毫無防備的時候的回答,其實是最能夠反應他的真實想法的,這說明啊,祈暗玦已經成功地俘獲你的心了……”
盛妖有些哭笑不得,她根本就沒想這么多,怎么到了玉芬那里這都要成為辨析題了。“玉芬,你在胡說什么?我每次都反駁,可是你們下次還是會這樣說,那時間久了我就懶得辯解了,哪有像你說的那樣承認不承認的。你呀,發散思維太強了。”
玉芬吐吐舌頭,做了個可愛的鬼臉。“哪有啊?人家說的是實話,你自己沒發現而已。你現在說到祈暗玦的時候,表情和語氣都越來越自然了,再也不像開始的時候那樣,提到他就好像被人捉住了小辮子一樣。不只有我這樣說哦,不信你問問小花她們。”
盛妖看著她,愣了一下,繼而轉過身去。“聽你們胡說。快點去忙吧,要不等下老板該說我們偷懶了。”
真的嗎?我真的有慢慢地承認他在我生活中的存在嗎?我的心里真的已經開始有了他的位置嗎?他已經得到了我的心了嗎?怎么會呢?我沒有反駁,只是因為她們都不肯相信,所以我才不再費力氣去爭辯了,才不是因為她們所說的原因。
可是為什么,面對祈暗玦,特別是面對他那理所當然的寵愛和呵護時,自己接受得越來越心安理得了呢?為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告訴他不要沖動,我們真的不適合?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不管我怎么說,他都不會聽的緣故嗎?
心里的絲絲線線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拉扯攪動,亂成了一團,找不到頭尾。垂下眼簾,略略有些迷茫,但不再那么彷徨。
也許……
盛妖剛剛走進后臺,老板突然從外面進來,跟她說道:“盛妖,2號臺的客人指定要你為她服務。”
“啊?”盛妖驚愕地回過頭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內容。“誰啊?”來這里工作幾年了,從來沒有誰指定要她服務的呀?
“別啊了,趕緊出去工作吧,別怠慢了客人。”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
盛妖看著舞動的門簾,愣了一會,才找到2號桌的東西端了出去。剛剛踏出里間的門,遠遠地看向2號桌的位置。撞入視野,是一個女子含笑看著她,那笑別有深意。
盛妖差點打翻了手中的咖啡,愣愣地看著女子嘴邊的笑容,心跳得像響雷,撞得胸口很痛很痛。肺部感覺不到氧氣的存在,呼吸越來越艱難。曾妍琳?她怎么會在這里?她為什么要露出那樣的笑容?她到底想怎么樣?
深深地呼吸,剛剛移動腳步想要轉身叫別的同事送過去。可才動了一下身子,又重新轉了過來,迎上曾妍琳的視線。她既然都已經點名要她服務了,想必是逃不掉的,那又何必多此一舉?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逃不掉那就只有面對。
最痛苦的傷害,自己都已經撐過來了,她還能怎么樣?這樣想著,盛妖露出了職業性的笑容,端著咖啡慢慢地走過去。可心跳,還是有些快。無法忘記,那些可怕的記憶,都是眼前這個看起來一臉無害的女人給的……
“小姐,你的咖啡,請慢用。”抿緊嘴唇,飛快地將工作用語念完,不讓積聚起來的勇氣從嘴中流失。說完全不害怕,那是欺騙自己。因為這個女人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善良,自己也沒有與她抗衡的條件,如果她執意置自己于死地,也只能承受。
心里下了決定,不要做鴕鳥,所以盛妖并沒有轉身離去,而是站在旁邊等她把來意說明。那精致的發髻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那只修長好看的手端起咖啡,優雅地送到嘴邊。看到她這個樣子,沒有人會相信她會做出那么陰險狠毒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這溫柔的外在下,有一顆很殘忍的心……
“呵呵……”低笑兩聲,含笑抬頭斜睨著盛妖。“十年不見,你倒是長進了不少。不錯,不錯。”
盛妖對上她的視線,語調毫無起伏地說道:“你直接說明你的來意吧,沒必要在這里兜圈子。”
看到自己還好好地站在這里,她是不是覺得相當不爽?她肯定以為,她會瘋了甚至死掉吧?可是她忘了,那么容易毀掉的是溫室里的鮮花,而不是野生的小草。
曾妍琳沒料到她這么回到,明顯愣了一下,繼而回道:“果然是長進了,可惜……十分鐘后,在前面那個路口,我等你。記得要來,否則我不知道會作出什么樣的決定。你的兒子跟你真的很像……”
說完不再看她,優雅地品著杯中的咖啡,仿佛剛才冷著聲音說出威脅的話的不是她一樣。
盛妖吃驚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女人,她竟然想對安安下毒手?她只是想著自己已經面對過那樣的折磨,曾妍琳想不出更狠毒的招數了吧,可是她還有安安啊!她不再是一個人了,她還有一個寶貝,而曾妍琳要對她的寶貝下手。這......
你到底想怎么樣?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答案在十分鐘之后就揭曉了,這個答案絕對不會是自己所想聽到的,可是不能不聽。
強作鎮定地轉身,進了里間,心里很慌很亂。安安是不是已經在曾妍琳的手里了?她會不會傷害他……無措地攪著自己的兩手,同事連叫幾聲她都沒有聽見。
“小妖,你沒事吧?”同事拍了一下她的肩頭,關心地問道。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臉色變得這么難看?
盛妖嚇得回過神來,硬是擠出了一點笑容,有些慢然地搖頭。“我沒事,昨晚沒睡好,所以頭有點暈。”
同事看了她一會,這才轉身走了出去。“那你自己小心一點。實在不行就請假回家吧,反正你現在也不差這點錢。”
盛妖沒注意到她后面的話,只是胡亂地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等同事走出去,她有些虛軟地在凳子上坐下。坐下的瞬間,兜里有硬硬的東西擱到了大腿根部。盛妖愣了一下,繼而著急地伸進去將手機掏出來,撥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嘟——嘟——聲響起的時候,她完全屏住了呼吸,心跳完全失去了正常的節奏。
“怎么想到給我打電話了——”
“祈暗玦,你去幼兒園幫我看一下安安好不好?你看一下他是不是還在幼兒園,如果還在,你馬上帶他回家。不管是誰要帶他走,你都不可以同意。拜托你,快點!”
“你先別急,你快告訴我發生什么事情了。”
“你什么都不要問,我只要你幫我去接安安,他不能有事,他一定不能有事。你快點,祈暗玦你快點去好不好?”因為焦急,她忍不住冒出了滾燙的淚水。
那邊的祈暗玦一聽到她帶哭的嗓音,立刻也萬分緊張起來。“好,我馬上去,你別哭。我馬上就去!你別哭!嘟嘟嘟......”
合上了手機,呼吸還不順暢。不知道什么時候,身子已經冰冷。祈暗玦,你一定要把安安帶回家,一定要,拜托了......
緩緩地,盛妖的腿軟了下來,靠著墻蹲著。安安,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盛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老板請假的,甚至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同意了。只知道身子越來越冷,身上本來暖融融的衣服似乎在一瞬間變成了冰塊,凍得心都是冷的。
在黑暗中往那個拐角走,在寒風當中,反而奇怪地覺得不冷了,將腿的長度發揮到了極限,飛快地往那個地方跨去。
“我來了,你把安安怎么樣了?”等不及讓呼吸平穩下來,一看到曾妍琳她就大聲問道。
曾妍琳的視線從天空收回來,緩緩地落在她身上。嘴角慢慢地,彎起了一個讓她心寒的弧度。秀眉輕輕地一挑,說道:“我還以為你不來呢。”
盛妖不理會她話中的意味,逼著自己鎮定下來。“你到底想怎么樣?”
曾妍琳仿佛也看穿了她的緊張和著急,因此慢悠悠地自顧自說,也不看她。“我還以為,你會被弄死呢,至少也弄個殘廢或者瘋癲。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野種的生命力。沒想到,你又回來了。看起來,似乎還過得不錯。你知道嗎?你要是很落魄,我說不定會施舍你一點。可是——”
她的語氣突然轉了,眼睛也直直地瞪著盛妖,盈滿了恨意。“你竟然還好好的,甚至還讓一個大學生為你神魂顛倒。這張可憐兮兮的臉皮,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能讓男人為你失了魂?它到底有什么好?”
那猛然伸向自己的臉的手,嚇得盛妖愣是退了好幾步。那扭曲的臉,那狠毒的眼神,不再是那個優雅的女子,看起來那么可怕。
吞了吞口水,盛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冷靜。“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為什么恨我,但是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他,我甚至從來沒想過跟他有除了兄沒之情外的其他感情。這一切,不過是你的杞人憂天,不過是你的猜疑。因為這份猜疑,你將我賣到了那樣的地方,還不夠嗎?到了今天,難道你還要以這個為借口去傷害別人?”
盛妖垂下眼睛,轉而看著路燈昏暗下的路面,上面有著各種奇怪的黑影。“這些年,我不是不能回去,也不是沒有辦法把這件事情告訴他。我之所以沒有,是因為我覺得就算我報復你,也不能改變我曾經遭受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不管我們是否有血緣關系,他都是最關心我的、哥哥,而你是他愛的人。我不想追究,是因為我希望他能夠得到幸福。”
他是二十幾年生命中,對我最好的人。
“為什么,你還要趕盡殺絕?難道真的非要我死了,你才會覺得我不會威脅到你的幸福嗎?不,就算我死了,你還是不會放心。你的猜疑太重了,你不相信你的丈夫,也不相信你自己能一直留住他,所以你對每一個在他身邊出現的女人都要懷疑,然后想盡辦法讓她離開。那么,你可以整死我,難道你能整死所有有可能跟他接近的女人嗎?”
曾妍琳瞇起眼睛,嘴唇撤出一個可怕的弧度。“我當然可以!只要你不出現,他永遠都是我的!只有你,只有你可以讓他把注意力從我身上轉移,只有你!所以——你是不該存在的!”
盛妖因為她的話而愣住了,我對他有這么大的影響嗎?
正在她出神的時候,曾妍琳撲了過來,一巴掌揮了過來。“為什么你要出現?你根本就不該存在的,為什么你偏偏要出現在他的面前?為什么?”
“啊——”驚叫一聲,盛妖捂住了火辣辣的臉,那尖尖的指甲用力劃過,細嫩的肌膚滲出了點點粘稠的液體。瞪大眼睛,有些恐懼地看著竭斯底里的曾妍琳。
心里,有一股很重很重的苦澀涌上來。曾經,母親也是這樣給她巴掌,這樣竭斯底里叫喊著,為什么你不去死?
相隔多年,她又聽到了類似的話。有時候累得很想從此再也不起來,她就會想,如果能夠死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支撐著她活下來的,到底是什么?現在她有安安,可在沒有安安之前呢?
“你說,你為什么要出現在他的面前?你為什么不去招惹別人,而偏偏來勾引他?”想到大學時代的甜蜜,想到丈夫這些年人在她身邊,溫柔依舊,卻好像沒了心似的,她心里就裝滿了恨。
每個人都以為她很幸福,丈夫對她是那么溫柔,又是那么顧家的一個人。可誰都不知道,他總是在夜里起來,一個人站在窗前,很久很久。每次她問到,他都說他在想工作上的事情。可是她知道,她是在想那個總是裝出一副楚楚可憐樣子的野種!
她有哪里比不上這個野種,她有哪里比不上?明明什么都不輸給她,為什么丈夫總是惦記著她?不管自己用怎么樣的柔情和嫵媚,他好像都是那個淡淡的樣子。因為他的心,根本就不在了。
“我沒有!我沒有勾引他,我也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盛妖忍不住大聲抗議,她怎么可以把她說得這么卑鄙?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玷污那個如風一樣溫柔的男人,因為她知道自己不配。過去不敢,現在她更加不敢。
因為激動,盛妖的眼中出現了晶亮的液體。這看在曾妍琳的眼中,就像一桶汽油澆下來,怒火、妒火和恨意熊熊燃燒。她就是靠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撩撥男人的心思。
“你有!你這個該死的野種!”曾妍琳大叫著逼近,手臂再次揮出。
盛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伸手去擋,但預期中的巴掌沒有到來。睜眼,是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祈暗玦用力地捏住曾妍琳的手腕,不顧她的痛呼,略略用力一推,曾妍琳就踉蹌地跌倒在地。
“誰允許你打她了?”聲音中,盡是危險的意味。
曾妍琳楞了一下,不敢相信這個人竟然敢這樣做。狼狽地爬起來,臉因為憤怒和羞辱而泛紅。“你竟然敢這樣對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關我什么事?”祈暗玦連看都沒看她,只是伸手將盛妖摟過來,抬起她的臉。借著路燈,他看出來那暗黑的點點是血,怒火當下從心頭直冒。
“你打了她?”聲音里盡是隱忍的怒氣,冷得非常嚇人。
那高大的身子往自己面前一站,曾妍琳不由得縮了一下。繼而一想,對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大學生,當下又氣高起來。“那又怎么樣?”
“那又怎么樣?”祈暗玦低聲重復她的話,下一秒,響亮的巴掌聲已經響起。“就這樣。”
“不要——”盛妖大叫,卻已經來不及拉住他的手。看到曾妍琳被打偏了的臉,她不由得著急地跑過去,卻被祈暗玦拉住了胳膊。
曾妍琳受傷了,凌揚一定會難過的!
曾妍琳慢慢地回過頭,瞪大眼睛盯著祈暗玦。“你竟然打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打過她。今天,這個人竟然打了她?
祈暗玦用力將盛妖禁錮在自己懷里,冷冷地看著她回道:“沒有什么是我不敢的。任何人欺負她,我都會讓她付出代價,不管對方是誰。”
“好!記住你今天的話,我也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拋下威脅的話,曾妍琳狠狠地瞪了一眼祈暗玦懷里的盛妖,憤憤地轉身離開。
盛妖從祈暗玦的懷里鉆出來,看著曾妍琳踩著高跟鞋憤怒地離去,嘆息著說道:“你不該打她的。”
祈暗玦只是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點點血珠,毫不在意地說道:“她打了你。如果她不是女人,我不會就這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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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又不能檢查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