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盛妖就開始在千尋空間上班了。雖然還不習慣，但在慢慢適應當中。而咖啡館的工作，雖然祈暗玦一直讓她辭掉，可她固執的就是不肯妥協。
做導購的工作相對輕松了許多，工資也好了很多，光是底薪就是當服務員的好幾倍，更何況還有提成?？伤€是擔心，害怕自己不能做得很好會被辭掉。所以不管祈暗玦怎么說，她還是堅持到日光森林上夜班。接過就是祈暗玦心疼她，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工作，而她被他押著到一邊去休息。
祈暗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因為盛妖在一點一點改變當中。雖然才一個星期，但那伴隨她很久的憂郁在慢慢地褪去，那蒼白的臉色也開始變得紅潤，淡淡的笑容也開始出現得更多。對一個男人來說，能夠讓自己的女人如此快樂，豈能不滿足？
……
“歡迎下次再光臨！”盛妖將客人送出門口，笑著重新走回貨架前。
在這工作快十天了，感覺自己的人生完全換了一種面貌。雖然她還比不上小艾那么厲害，但每賣出一件衣服，每一次看到客人帶笑離去，心里都會覺得快樂而踏實。尤其是看著每一件衣服在顧客身上得到最合適的搭配時，那種快樂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雖然日光森林的工作沒有辭掉，卻有更多的時間陪安安了。過去的幾份工作把時間塞得滿滿的，根本沒時間照顧兒子。而現在，她早上可以看著他起來刷牙洗臉，送他上幼兒園的公車。周末的時候，還可以用大半天的時間帶他去玩或者是看動畫片。
對安安叫祈暗玦爹地還是覺得不習慣，但不可否認，這個“爹地”的存在給了安安很多的快樂。孩子們都知道他有一個很高大很好看的爸爸，不會再叫他野種，也不會不跟他玩。甚至于，他開始有了朋友。晚上回家會有小朋友打電話過來，兩個人用童言童語聊幾句，很是可愛。
想到這段時間生活的改變，她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容。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輕松地生活。這一切，都要感謝那個霸道的男人。腦子里呈現那張輕易就能讓女人動心的臉，心底涌動著奇怪的情緒……
“?！币宦曧懫?，提醒她有客人到來。
盛妖將剛剛翻涌的心事壓到心底，揚起笑容迎了上去?！皻g迎光臨千尋空間！”
微微彎腰，抬頭的時候，一張有些熟悉的臉撞入了視野。盛妖愣了一下，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心跳如雷。
曾尛離也完全愣住了，瞪大眼睛無法反應。盛妖？那張臉雖然跟當年有些不同，但輪廓未變，特別是那我見尤憐的氣質，一如當年。可是，這真的會是她嗎？會不會只是相似的人……但，本來還不確定的想法，在看到盛妖呆愣的表情之后，變得完全肯定起來。
張嘴，想要叫出她的名字，身邊的奉雨蓮卻出聲問道：“尛離，怎么了？”左右轉動腦袋，看著他們兩人，露出探詢的目光。
一句話，讓兩個人同時醒悟了過來。
盛妖馬上恢復了笑容，伸手引導客人走進去。“歡迎光臨千尋空間，請問需要什么樣的服飾？”
笑容之下，是心底翻涌的大潮。沒想到這么多年之后，竟然會再見到曾尛離。這張臉，曾經是她的噩夢。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也不愿意再想起曾經的種種，可還是遇上了。上蒼，總是如此捉弄人。
曾尛離也很快恢復了常態，堆出笑容溫柔地道：“我們都那邊去看看吧？”說著溫柔地環住奉雨蓮的肩頭，眼睛的余光卻時刻注意著盛妖。呼吸，有些困難。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盛妖。或者說，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
奉雨蓮跟所有愛購物的女人一樣，一看到那些衣服就把什么都忘了，拉住自己的未婚夫，嘰嘰喳喳地說起來。要不就轉向盛妖，問號一個又一個地拋出來。
盛妖在心里欺騙著自己，曾尛離一定沒有認出她！那時候他們還是十幾歲的孩子，現在都已經這個年紀了，她的變化這么大，他一定不認得的！但是，曾尛離的視線一直都在她身上，讓她想忽略都不行。
她只有極力地裝作不知道他在看自己，強作鎮定地對他的女伴介紹服飾。心跳，像響鼓一樣咚咚地敲個不停。當年的那些事情，即便過了這么多年，依然留著一片可怕的陰影。只要有一點火苗，就會全然爆發。而現在，導火線已經被點燃，那就是眼前這個人審視的目光……
“歡迎下次光臨！”等這句話出口，盛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終于離開了！搖搖頭，自動地忽略曾尛離離開時那奇怪的眼神。都已經過了這么多年，就算認出她了，他應該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吧？至少剛才，她沒有露出以前那種讓人難看的表情。
深深地呼吸著，轉身整理著架子上的衣服，借以平復心底的凌亂?？墒?，往事的沉重像山壓在胸口，連呼吸都不順暢。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可腦子總是跟心想的作對。
手機連聲突然響起，屏幕上跳動的是這個手機里唯一的號碼。每天都護送她上下班，每天都會打電話來關心她的情況，似乎已經成了祈暗玦必做的工作。不管她怎么拒絕，他都依然我行我素，嘻嘻哈哈糊弄過去或者是認真地告訴她，男人接自己的女人上下班是很正常的事情。
慢慢地，盛妖開始意識到，自己永遠都奈何不了這個男人，他太精明了。除了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別無它法。按下接聽鍵，那邊馬上傳來好聽的男嗓音，帶著笑意。“今天怎么樣？”
盛妖不由得失笑，每天都是問同樣的內容，這個人難道不會覺得煩的嗎？但還是回道：“挺好的。你呢？”
那邊懶懶的聲音傳過來，抱怨道：“聽教授在上面說得唾沫橫飛，我都快要睡著了，所以才給你打個電話，聽聽你的聲音來提神?！?/p>
依然是那不正經的說辭，盛妖只能無奈一笑。“你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要掛了。”不管多少次，她都不知道怎么應付這副樣子的他。不能斥責，因為他沒有惡意；又不能陪著他一起瘋，所以只能躲避。
那邊馬上響起不滿的聲音。“你怎么這么無情，人家……”
盛妖不聽他說完就道：“有顧客來了，我要掛了?！彼龥]有說謊，真的是有顧客來了。雖然小艾說在這里工作，是完全沒有必要去討好顧客的。但在她看來，這不算討好，不過是在其位就要做到最好罷了。而且，她熱愛這份工作。
“那你忙吧。下午我去接你。”
……
跟小艾道別之后，盛妖走出了千尋空間，結束了一天六個小時的工作。下午三點的時候，冬日的太陽正高高地掛在空中，橘色的光芒帶來陣陣暖意。
吹出一口氣，盛妖邁開了輕快的步子。因為這份工作是她所喜歡的，所以很快就忘了上午見到曾尛離的事情。或者是，下意識地不愿意記得。
經過拐角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叫喊?！笆⒀?？”聲音之中，有一絲絲顫抖，不易覺察。
盛妖疑惑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到了從對面向著自己走來的曾尛離。她應該快步地離開的，可是，腿就像被釘在地上一樣，怎么也動不了。只能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曾尛離在她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跟以前沒什么兩樣的女子。過了十年，他已經長成了一米八幾的高大體型，她卻依然還是當年的那個小不點。但還是那樣楚楚可憐，讓男人天生的保護欲蠢蠢欲動，不知道當年的自己，為何竟然狠心欺負她。
看著那張小小的臉，竟然不知道從何開口，只是低聲吐出四個字：“真的是你。”
盛妖抬頭，費力地看著眼前的人，然后慢慢地低下頭移開視線。不明白他到底是帶著什么樣的感情說出這四個字，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問道：“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曾尛離聽著她那明顯帶著抗拒的話，苦澀地勾起一抹弧度。“我，能跟你談談嗎？前面有個咖啡館，如果你不介意，我們——”
“對不起，我還有事。”說完就越過他，大步走開。說她逃避也好，懦弱也好，她真的不想再面對這個人?；蛘哒f，她不想面對那段過去。
曾尛離想也不想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好不容易才見到她，他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而且，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
“你要干什么？”盛妖嚇得跳起來，用力地掰開他的手。一直以來，都不喜歡別人碰她。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這讓她比別人吃了更多的苦頭。因為那些人要么不喜歡別人反抗他們，要么有著極強的征服欲，但不管怎么樣，這樣的她都是不被容許。
多少次傷痕累累，奄奄一息之中想著，下次再也不要這樣了。可真到了那種時候，依然還是抗拒。于是傷痕，一路伴隨著走過來，直到遇見樂平。那個花心的男人，無法給她一個正常而幸福的家，卻將她帶出那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僅憑這一點，便足以讓她感恩一生……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別激動！”曾尛離被她的反應嚇到了，很快，聰明如他就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陣陣苦水往上涌，心頭苦苦的，嘴巴也苦苦的。更有一座山壓在心上，無法呼吸，那是自己曾經造的孽。
不過是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她便有如此劇烈的反應。當年，她該受了多少的苦？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他們姐弟兩。
“我只是想跟你談談，沒有惡意。拜托，我只有幾分鐘就好。話一說完我就走，真的?！痹捓?，有著真誠的懇求。
盛妖微微一笑，笑中盡是苦澀。“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好說的呢？”低低的話語，不是咄咄逼人的反問，只是幽幽的感嘆。
“有！”曾尛離大聲地說道，仿佛這樣就能讓她答應。“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p>
盛妖看了他一會，然后輕輕地點頭，率先掉頭往前面的咖啡館走去。始終想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什么變了？也許，又是一次鴻門宴吧？
“你說吧?！碧袅艘粋€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來，盛妖就抓過桌上的menu，胡亂地翻起來。竭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所以只是盯著手中的menu，不愿意去看坐在對面的人。
這在曾尛離看來，是盛妖對自己淡漠的表現。雖然知道自己做了那樣的事情，她會這樣是理所當然的。但當她真的巨人千里之外，還是覺得很難受。這等于在極力地提醒自己，當年所犯下的罪有多深重。
“對不起。”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好不容易說出口的，只有這三個字。
盛妖猛地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他。沒有料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三個字?！澳?.....”
曾尛離艱澀一笑，不敢看盛妖的眼睛，害怕在那里面看到對自己的鄙視或者仇恨?！耙苍S，這道歉來到太晚了，但我還是想鄭重地跟你說一句對不起?！?/p>
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想要讓那壓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的沉重減輕一點。“對于我和我姐姐當年對你做的種種，除了說抱歉，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當初為什么要那樣仇恨你，甚至做出那樣的事情。隨著年齡慢慢地增長，心里越來沉重，總是想著要是能夠再見到你，一定要跟你道歉，一定要彌補當初的罪過——”
“你覺得，什么都可以彌補嗎？”沒有絲毫的尖銳，只有心酸。他真的以為，所有的過錯都是可以補償的嗎？他知道，她失去的是什么嗎？
曾尛離啞口無言，只能愣愣地看著她。那張臉上沒有指控的憤怒，也沒有怨恨，只是凄楚。
什么都可以彌補嗎？如果是咄咄逼人的指責，也許他還知道怎么應對。可是，她只是低低地問道：“你覺得，什么都可以彌補嗎？”
雖然是問句，可答案不言而喻。是啊，不是什么都能夠彌補的。他們毀了一個女孩子的一生，用什么能夠彌補這份罪？
“對不起......”能說出口的只有這三個字，只有這三個字！
盛妖苦澀一笑，輕聲道：“我不知道道歉會不會讓你覺得好受一些，但是我聽到你說這三個字，一點也不好受。所以，請你別再說了。我真的，不想聽?！?/p>
不再看他，盛妖站起來，緩緩地走出咖啡館。門外依舊陽光燦爛，可心，那么冷。仿佛在寒冬的時節，被放在了冰窖里。冷得疼痛，狠狠地。
仰頭，將即將落下的淚水倒回去。然后咬緊嘴唇，邁開步子。說好要堅強的，為什么心還是這么酸？
“盛妖......”身后傳來曾尛離的叫喊，可是不想理，更不想停下腳步。真的夠了，為什么還要來招惹她呢？為什么這么殘忍，非要將她竭力掩埋起來的傷口坦露在人前？
淚水，終是滑落，慢慢模糊了視線。不該這樣的，可是忍不住心頭的心酸，真的忍不住啊......
“妖妖，怎么了？怎么哭了？”一雙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自己的肩頭，伴隨著溫柔的嗓音。
“嗚.......”一聲控制不住的嗚咽逸出來，瘋狂地搖頭，掙脫他捧起自己臉的動作，將臉埋進他的懷里。再也顧不得這么多了，此刻只有這個懷抱，能夠讓自己暫時地軟弱一下，一下就好......
祈暗玦不再追問，只是將她抱緊，任由她在自己的懷里盡情哭泣。一定是遇到什么嚴重的事情了，否則她不會輕易落淚的。可即便是哭，她也不曾放聲，而是壓抑地落淚，只有偶爾忍不住的幾聲嗚咽。
心疼地更加收緊手臂，下巴摩擦著她的發絲，唇輕輕地印在發上。這樣的人兒，無論是哭還是笑，多這樣令他心疼。
終于，那壓抑的嗚咽停住了，只有肩頭還在時不時地聳動一下。然后，那淚痕斑斑的小臉從他的胸膛抬了起來。
伸手飛快地拭去淚水，盛妖想擠出笑容，但是沒成功。祈暗玦白色的衣衫前襟，一片水印?！皩Σ黄稹！?/p>
衣袖的擦拭讓那白皙的肌膚一下子紅了起來，祈暗玦拉住她的手，用紙巾輕輕地揩去那點點淚痕?！翱藓昧藛?？哭好了就告訴我誰欺負你了，我好好地教訓他。我們把他綁起來裝在麻袋里，叫安安一起來打，把他打成豬頭?！?/p>
“撲哧——”才止住淚水的盛妖撲哧一聲笑了，繼而輕輕地搖搖頭?！拔覜]事，真的。”
祈暗玦微微瞇起眸子，但沒再問?！皼]事那就不要再哭了，我們去接安安，然后一起吃飯。”
“嗯?！笔⒀郎仨樀攸c頭，沒有注意到男人微微瞇起的眸子里，精光一閃而過。
哪個家伙吃了豹子膽，竟然敢欺負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