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烈酒已經全都見了底,只剩幾個空酒壇子東倒西歪的躺在那里。
從早上便開始捧壇狂飲的兄弟倆,其中一個已經完全醉倒,趴在桌上不醒人世。另外一個,手里把著最后半壇酒,醉眼蒙朧,搭拉著腦袋,猶在奮戰著。
莫嚴君瞅著面前這兩個醉得一塌糊涂的兄弟,不僅露出一記苦笑。她坐在這里,已經三個時辰了吧?這三個時辰里,她就只是這么坐著,靜靜的看著兩人一壇接著一壇的喝著,隔三差五的還要回答他們偶爾丟過來的問話。
他們讓她坐在這里的理由是什么?當然,決對不會是想單純的想找一個酒伴,因為她決對是最最不合適的那一個。而他們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沒有讓她沾一滴酒。如果只是想要一個聽眾,那么又何必費心把她叫來,相信這宮中有得是人選的。
如果這兩樣都不是,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是把她當成了知交好友來對待的。想不到,尊貴如他們,會把她這個外邦人當成知已。
其實,身為國君、親王的他們,倒也很可憐。在別人眼中,再正常不過的事,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很難辦到的。試問,又有誰敢不顧身份的,同他們結交?如果真能那樣的話,恐怕這世上就沒‘伴君如伴虎’這樣的話了。
就算真有這樣的人,他們也不會輕易的相信吧?畢竟,他們的身份不容許他們輕信任何一個人。
是不是真如子毅所說,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讓人可以輕易的放下介心,繼而完全的信賴。如果不是這樣,她又怎么會坐在這里,聽著一國的君主大吐苦水,說著心底里不為人知的秘密。
“為什么?為什么父王要殺了大哥?”殷震霆低著頭,喃喃自語。
莫嚴君有些無奈了,這句話她今天已經聽了不下三十遍了。而現在看來,這個數字還在繼續往上攀升著。
“你說,這是為什么?”殷震霆歪著頭,問著莫嚴君。醉眼里已隱含淚光。
“國君你已經醉了。”莫嚴君心中一嘆,柔聲道。此刻,眼前這個人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穹櫨君王,只是一個被親情所傷、所困的普通人罷了。
想不到,向來粗獷霸氣的人,竟然也有這樣脆弱的一面。而這難得的一面,看起來卻讓人覺得心疼。
“我醉了?誰說我醉了?我沒醉!”如同大多數酒醉的人一樣,殷震霆也不承認自已喝醉了。猶自搖著頭否認。
“是,國君你沒有喝醉!”莫嚴君終于知道一個喝醉了的人,是多么難纏。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倒情愿對付一個狡詐的敵人,而不去應付一個酒徒。特別是這個身份至高無上的酒徒,讓她連一絲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聽見她的回答,殷震霆嘿嘿一陣傻笑。“就是,我沒醉!”
笑過了,又一臉的黯然神傷,“大哥他最疼我了!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把父王最心愛的玉佩摔碎了。那是父王送給如妃的定情物,父王一直很珍惜。那一次,父王可真是發怒了,手里攥著廷杖,青著一張臉,大聲的責問著我們三兄弟。大哥為了護著我,承認玉佩是他摔碎的。父王那一頓責打,讓他半個月沒下得了床。”
莫嚴君靜靜的聽著殷震霆訴說,明白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安靜的聽眾,然后將心里的話全數說于他聽。
“我說我喜歡薩哥,大哥二話不說的就將她讓給了我。其實,我也只是跟他開個玩笑,想不到他會當真。”殷震霆說到這里一頓,好像想起了什么,“對了,你還不知道,薩哥是誰,對吧?”
她又怎么會知道薩哥是誰,莫嚴君無奈的問道:“薩哥是誰?”
“薩哥啊,她是葛族最美的女人,也是大哥最心愛的女人,為了她大哥還差點兒送了命呢。”
殷震霆見莫嚴君不語,便停下來一臉好奇的問道:“咦?你怎么不問我,大哥為什么會同意把那么美的薩哥送給我?”
“為什么?”莫嚴君在心低里再次哀嘆了一聲。
殷震霆聽到她的問話,一樂:“大哥說,女人如衣服可以再換,兄弟卻只有一個,再好再喜歡的女人,如果是兄弟喜歡,他都舍得。”
莫嚴君聞言,不僅替這個叫薩哥的女子報屈。她又有什么錯,被人當成貨物一樣,丟來丟去。被心愛的男人轉送他人,想必那時,她一定很難過吧。
“那么薩哥她愿意嗎?”
“她?她死了,就在被送走的前一個晚上服毒自盡了!”殷震霆啊了一聲。舉起酒壇,又喝了一口。這不能怪他,誰叫她想不開的。
“她也一定深愛著雷王的吧!”被心中良人所負,她一定是感到生不如死,才會狠心結束了自已的生命的吧。
殷震霆點了點頭,想必是這樣的吧。否則,她也不會這么想不開。他仰頭又喝了幾口,放下酒壇,滿臉疑問的看向莫嚴君:“你說,大哥這樣疼我這個兄弟,又怎么會要害我呢?”
“雷王要害你,為什么?”莫嚴君有些驚奇道。
似是知道莫嚴君會這么回答,殷震霆又繼續說道:“可是,為什么父王留下來的手札卻說大哥要謀害我?這是為什么?為什么...”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后,已成喃喃自語。
等到他再次抬起頭,已經淚出眼眶,滑下臉龐...
“國君是說您的父王有留下手札?”莫嚴君有些吃驚的問道。看來還要不少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
“是父王臨終時交給我的,要我在最難過的時候拿出來。我想我已經很難過了,就拿出來了。哽!”殷震霆打了一個酒嗝。又繼續說道:“想不到那上面竟然寫著大哥企圖害我的證據。為什么會是這樣,為什么?”
莫嚴君現在才終于明白,殷震霆為什么會這么的難過。原來并不是單單只為了殷木格的背叛,而更多的是對逝去兄長的失望。多年的兄弟情深,竟然都只是假像。對他來說,這才是最最致命的打擊吧?
想來,逝去的穹櫨王也一定不希望自已的兒子對自已有一絲一豪的誤會,才會留下全是秘密的手札的吧。
想必當時,他發現大兒子的真面目時,也一定很吃驚吧?既便是如此,親手將養育多年的兒子除去,也一定很無奈很心痛吧!
“父王你也好狠的心,大哥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但是也是你養育多年的兒子,你怎么下得了手?”殷震霆將手里的酒壇狠狠的墩放在桌子上,一手把著壇口,悲痛道。
“大哥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我不是你最親的兄弟嗎?你不是說過兄弟如手足的嗎,這一切都是假的嗎?為什么...”
殷震霆舉起整個酒壇,想要把余下的酒一飲而盡。只是用力過猛,將近半壇的烈酒,除了少許進了口中以外,大部分都喂了整張臉和頭發,甚至身上。濕盡的臉上,早已經分不清哪里是酒,哪里是淚了。
“哈...哈...”殷震霆狂笑數聲,笑到最后,淚都笑了出來。
莫嚴君耳邊雖然聽著他的笑聲,卻已經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心在淌血。這就是身為王族的悲哀吧?為了爭奪王位,不惜欺騙最親愛的兄弟。為了君臨天下,可以不顧親人的死活。
這就是人人羨慕的皇族生活,整日活在爾虞我詐的陰影里,不能動絲毫真情,不能有半個朋友。否則,心碎神傷的就是自已。
“你說,大哥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殷震霆用他那滿是悲傷的眼睛,望
著莫嚴君。那專注的神情,好像只有她才能告訴他答案一樣。
“這就是王位的魅力!”莫嚴君感慨的一嘆。為了能坐上這個位置,又有多少人死在自已親人的手里。又有多少這樣的兄弟為了它而絕裂的!
“王位?不錯,就是這該死的王位。如果不是它,大哥又怎么會連我這最親的兄弟也要加害。如果不是它,父王又怎么會把養育了三十年的兒子毒死?”殷震霆又哭又笑,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深沉。
“這么害人的東西我也不要了,你要嗎?”殷震霆睜著一雙醉眼,晃著身子,步法散亂的向著莫嚴君走過來。
“等等...”莫嚴君不明他的意圖,面露驚異之色,眼看著他越來越近,等到她想明白時,想要出聲阻止,已然來不及了。
殷震霆已然醉倒的身軀,就這么如一座巨山,重重的壓了過來。
“啊!”莫嚴君被壓在他身下,一聲慘呼...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首發,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