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李銘宇似感慨良多,幽幽一嘆,道:“皇上疏于朝政,朝中政務久無人決策,各地上呈奏折又是越積越多。驥王爺眼見此種情形,便自出面于朝中眾臣商議,由中書、樞密兩府合力暫理政務。樞密院正、副兩位樞密使和中書府參政知事三人加之驥王爺,四人組成臨時‘政務處’,處理朝中政務。此法,倒也甚好,許多朝中政務也因此有了解決之法。朝中眾臣之心,也安穩不少。只是,后來卻發生了一件大事……哎!”他欲言又止的再嘆一聲。
莫嚴君聽至此處,并未再問及下去,神情凝重的言道:“樞密使和參政知事遇刺,‘政務處’瓦解,朝中一片混亂,是嗎?”
“怎么,恩師已然知曉此事?”李銘宇驚訝道。隨即聯想到密函一事,猜測道:“難道刑部的那封密函,恩師已然看過?”
莫嚴君點了點頭。
“這么說,那封密函是被恩師偷——,咳嗯,取走的?”莫嚴君白了他一眼,李銘宇連忙換過字眼兒。
“不是,取密函的另有其人。不過,倒是于我有些干系。”
仇煞偷走密函,雖不是出于她的指使,但歸跟結底是為了她。這樣說,倒也沒錯。
見她沒有解釋下去的意思,李銘宇又不便追問,方道:“哦,原來是這樣啊。既然是被恩師看過,那倒也無妨。先前學生還有些擔憂,這么看來,也就沒有必要了。”
刑部密函遭竊,事可大可小。倘若真的因此造成什么無法估量的后果,修兒他們必然脫不了干系。有了這樣的考慮,他不免有些擔心。而此時看來,這層顧慮完全可以解除了。一時,心情輕松不少。
“密函啟封之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哦,這個啊。學生打算親自去趟府衙,于此地知府打聲招呼,再去刑部求個情,估計此事也就做罷了。不知恩師可有什么教誨?”
莫嚴君不置可否的默了一會兒,方才問道:“如果兩方若是有一方不賣你這個情面,你又準備如何?”
刑部對六扇門的捕快們要求一向嚴格,密函遭竊,等同失職。而據她所知,刑部的湯鐵人又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對待失職的下屬從不寬待。何以,銘宇竟說的如此輕松平淡。
李銘宇聞言微微一笑,說道:“恩師可是擔心刑部會難為我?恩師且放下心來,湯鐵人他對別人那是鐵面無私,可是對學生卻是非賣幾分薄面不可。”
“哦?”
“恩師可還記得,湯鐵人的夫人?”
“謝小花嗎,當然記得。”提到這個名字,莫嚴君沉凝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謝小花,神偷謝家第五十二代傳人。
說起這這神偷謝家,可跟別的神偷門不一樣。別的神偷門,那是什么東西貴重偷什么。而這謝家呢,卻是什么不值錢偷什么。
什么破瓦罐兒啦,什么雞毛撣子啦,什么木凳子啦,等等,等等。但凡是能偷上手的,越不值錢越偷。
謝家人偷,為得不是錢而是名。
身份越是尊貴,越是有錢,越是不容易下手的地方,越是有謝家人的‘偷影’。
有人傳說,就連皇宮大內,謝家人也不放過。
據聞,先帝用過的夜壺,便在某個不知明的夜晚,突然失去了蹤影。據傳,乃是謝家人所為。是真是假,無人去考究。
而這謝小花,謝家第五十二代傳人,在十八歲生辰的那一夜,偷了以‘鐵面人’箸稱的刑部老大,湯鐵人的貼身小褲褲一件,因此揚名立腕。
而這并不算是最出奇的地方,更加精彩的卻是,一向冷頭冷臉的湯大人,卻對這位小花姑娘一見鐘情,最后到了荼飯不思的地步。
這件事情因此驚動了朝廷,下了榜文通輯懸賞捉拿謝小花。謝家為了怕把事情鬧大,便把謝小花捆綁著送到了刑部。
后來,又經過了一番波折,兩人終成了好事。
兩人大婚之時,她還到場祝賀了一番。親眼見到了這位頗具傳奇色彩的謝小花姑娘。
在看到她那張與年齡不相符襯,可愛稚嫩過了頭的小臉后,還吃驚感嘆了番。
過后還跟子毅詳加議論了一番,想不到鐵黑著一張臉,可以對犯人用上最殘虐酷刑,面對最血腥畫面而面不改色的湯鐵人,竟然喜歡如此幼和模樣的小姑娘。私下里得出一個結論來,湯鐵人委實是個變態。
李銘宇見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便即說道:“恩師也知道,湯鐵人對他的這位夫人,那是愛之甚深吧?”
“嗯,知道。湯大人寵妻之名,朝中早已傳遍。”莫嚴君笑意更濃。
“恩師可還知道,當年謝小花出嫁之后,謝家便又擇了一位傳人,以便繼承神偷家業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莫嚴君搖了搖頭道。
她所感興趣的,也只是謝小花而已。至于她的家族傳襲一事,便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那于朝中之事無關緊要。
那時的她,全身心的撲在朝事上,又哪里多出來的精力去管這些去。
李銘宇繼續說道:“謝小花出嫁以后,謝家選出來的這位繼承人,卻是有始以來最‘不務正業’的一個。不緊不思進取偷技,還一門心思的只想著要當天下間最最厲害的捕快,讓所有的盜賊聞風喪膽。”說到這里,他在那里猶自笑了起來。
莫嚴君瞧他這副模樣,又將他之前的話聯系在一起,松解眉頭,輕‘哦’了聲。有所頓悟的接著他的話把,說道:“于是,這位一心只想著要當天下最厲害的捕快的姑娘,便改換了姓名,瞞著家里人,跑到了刑部當了一名小捕快,是嗎?”
“是!”李銘宇道:“修兒她胡鬧,讓恩師見笑了。”
“胡鬧倒算不上,不過,這謝家出來的姑娘,倒還都有趣得緊。有機會還真想見一見其他的謝家人,又是什么樣的家風能教育出來這樣可愛的姑娘來?”
“修兒她,的確是很可愛。”說到心上人,李銘宇眉眼都笑出一朵花兒來了。
“那她的真實姓名是?”
“謝小修!恩師,這名字可愛吧?”
“可愛,可愛!”咦,受不了了!莫嚴君忍著渾身竄出的雞皮疙瘩,連忙丟了粒梅干進嘴里,轉移注意力。
“這下恩師知道我為什么說‘湯鐵臉’不會不賣我這個人情了吧?”
治愛妻家人的罪,那他也就別想混了。
“嗯!”莫嚴君點著頭,心思又轉回原處。
沉默了片刻,眉頭一皺,再次問起:“兩名朝中二品大員遇刺,皇上他仍是不肯臨朝嗎?”
話題再度沉重,李銘宇也收了笑容,回道:“皇上依舊是勤登‘君顏閣’,每次一去便是數個時辰,朝中出了此等大事,也是置之不理。眾臣雖是不說,卻已心生怨言。如此下去,怕是……怕是要出大事了!”
觀其表情,見他似有何言,未盡對她言明,莫嚴君臉色不由深凝。
銘宇為人,雖固執呆板,卻是個誠實穩重之人。鮮少見他有危言聳聽的時候,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他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朝中兩位大臣被刺,雖是秋所為,但是這背后的主謀,怕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地和野心。
偏偏又趕在子毅不理朝政的時候,這背后的隱藏的種種,不單單只是一句話所能概括得了的。
“恩師,此刻的朝廷宛如處在懸崖絕壁,恩師如若再不現身回朝,學生擔心……”李銘宇眉頭緊鎖,再次欲言又止。
“等等,再等等吧。我相信,皇上他不會置之不理的。”話雖如此說,莫嚴君心中卻是并無全然的把握。
憂慮,已經全然因擾著她的思緒。
“可是,恩師,要是皇上他這樣一直沉迷下去,該當如何?學生怕一旦起了什么變故,那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眼下的朝廷,雖是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里卻已經波濤洶涌。這股暗流,說不準哪天就會突漲,涌出地面,將整個皇城吞噬。
若是到那時,便是想要挽回,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銘宇,你先且回去,暗自留心朝中之事,如有變故,遣人送信給我。”
“可是,恩師,京師離此地千里之遙,便是快馬日夜奔行也得三天,如若當真有個萬一,學生怕來之不及啊。”
“銘宇自不必擔心,此時的龍陵,朝政清明,國泰民安。雖然皇上他一時沉迷于女色,不思政務,但是朝臣中大多是追隨皇上數年的忠臣舊部,便是有心人想要動搖龍氏根基,那也不是一朝而就便能成事的。短時間內,這天還翻不了。你且放寬心就是了。”
“恩師,話雖如此,可難保日久不會生變啊?”
“嗯,這個我也知道。”若是真有人心生異數,遲早都是禍患,除之當早不益晚。這個道理,她焉能不明白。
“銘宇,你先且回去便是。我將這里的事物,稍做個安排,隨后我便會回京一趟,到時再做商議。還有,你回去莫對任何人說起遇見過我。婚宴之上,難免人多嘴雜,若是有人提及,你只需說是認錯人即可。”
“學生明白。”
“嗯,你去吧。”
病體未愈,又過多消耗心力,莫嚴君說完已現疲態,輕合又目,委頓于木椅子,。
李銘宇未再多言,頗為留戀的望了她一眼,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閉目沉思的莫嚴君,并未因為他的離開而稍做休息,腦中飛快的旋轉,過濾思量著李銘宇口中所說的,朝中所發生的一切變故。
這背后隱藏著又是怎么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