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大殿,分外幽寂。清冷的月光,斜射入殿內。
空闊的寢殿內,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跪著一干宮女太監(jiān)。隨著圣駕的經(jīng)過,低匍的身軀,更加顯得卑微。
“皇上,您慢點兒!”龍?zhí)祜L帶著酒意而略顯踉蹌的腳步,伴隨著身邊德公緊張不已的關切聲,一步步邁向龍榻。
龍?zhí)祜L沖他擺了擺手,有些迷離的眼神,不經(jīng)意的掃到某個跪在地上的身影。
低垂著頭,躬起的身形,一樣的卑微,一樣的渺小。與其他跪著的身影,并無兩樣。為什么他會覺得有些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倒回去兩步,問道。
“回皇上,奴才叫小莫子。”拋卻心中復雜的情緒,莫嚴君靜靜的回答道。
溫和如風的嗓音,恍若昨日。龍?zhí)祜L渾身一震,混沌的神智,瞬時清醒。
“你——”努力的壓抑著心中的激動,龍?zhí)祜L掃了下四下躬匍的身形,一揮手,命令道:“都退下。”
“是!”
頃刻間,大殿內的里的宮女太監(jiān)們,便退得一干二凈。
走在的德公公,望了一眼一立一跪的兩人,暗自感嘆一聲,隨手帶上厚重的宮門。
偌大的一個寢宮,就只留下龍?zhí)祜L和莫嚴君相恃而對。
“你,抬起頭來。”龍?zhí)祜L緊張的心弦,似乎一觸即斷。一雙深遂的眼,一瞬不瞬的望著腳前,跪著的身影。
低垂的的頭,慢慢抬起。
熟悉的容顏,好似存留在記憶里千年,萬年。
依舊是那淡淡的笑容,透沏人心靈,蘊藏萬物的眼。
“嚴君,嚴君,真的是你!”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巡著熟悉的記憶,細細摩挲著思念不已的面容。渴望已久的眼,不肯有稍許偏離。
“是我,子毅。”莫嚴君鼻子一酸,微紅了眼眶,嘴邊那抹溫和的笑,由始至終。
龍?zhí)祜L眷戀不已的貪看著捧在手掌里的臉,驚喜的笑容,伴隨著溫潤的眼眶,帶著一絲絲的不太確定,一齊映入莫嚴君的眼簾。
輕如微風的嘆道:“子毅,是我回來了!”
驚喜的笑容,慢慢的凍結在嘴角。龍?zhí)祜L身子一僵,一張俊朗的臉孔沉了下來。被烈酒熏紅的臉頰,也跟著漸漸褪去了顏色。
站立起身,轉身邁向龍榻。
“子毅。”莫嚴君站起,低低的喚了聲。
“誰準你起來的,跪下!”僵直的背影,帶著毫不隱藏的怒氣,喝斥過來。
莫嚴君輕輕一嘆,曲膝向前,重新再跪于地。
這樣的怒氣,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該要如何消彌,卻是全無對策。
“怎么,你覺得委屈了?”她的嘆息雖輕,卻逃不過龍?zhí)祜L敏銳的耳朵,側臉冷冷的問。
“嚴君不敢!”
“嚴君?哼,誰是嚴君?是那個龍陵的一國之相,還是穹櫨的北院大王?他是男人還是女人?”龍?zhí)祜L一撩龍袍,坐于龍榻之上。
“子毅......”
“住嘴,朕的名子也是你能叫的?區(qū)區(qū)一個奴才,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德公公這個太監(jiān)總管是白當了,手下的人真是越來越?jīng)]有規(guī)矩了。”龍?zhí)祜L沉著臉,厲喝道。
莫嚴君低頭,瞅了瞅身上的太監(jiān)衣。是啊,她現(xiàn)在只是一名最微不足道的小太監(jiān),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與君上把酒論天下的龍陵之相了。她又憑什么再喚他的名字?
淡淡的傷感,漫上心頭。
“怎么,不說話了?難道朕說錯了,你現(xiàn)在不是一名服侍主子的奴才嗎?那你穿著那身衣服,出現(xiàn)在朕的面前,又為了什么?是懷念以前的歲月,還是想看看朕過得好不好?嗯?你說,到底是哪一樣啊,我們的莫大丞相?”
“皇上當真要這般下去嗎?”如果諷刺她便能消了他心中的怨氣,那么她倒情愿他說得更加惡劣一些。
龍?zhí)祜L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對呀,你不說,朕倒忘記了。夜已深沉,朕也該歇息了。你這奴才,還不過來替朕更衣,可別辜負了你身上的衣裳和現(xiàn)如今的身份。”
他這一番譏中帶諷的話,讓莫嚴君感到有些驚訝,抬起眼望向一臉深沉的他。
半晌,方自一嘆,起身走了過去,在離榻前五步遠的距離,停身站定。
“沒見過奴才服侍主子,還站在那里做什么?難道是要朕請你不成?”龍?zhí)祜L低沉的聲音里,有隱藏不住的怒意。
相比他的怒形于色,莫嚴君則顯得平靜的多。
雖然心緒已經(jīng)千回百轉,復雜的無從理清,外表上看起來,卻是一臉的平靜無波。
便是這樣的她,讓龍?zhí)祜L更加氣惱,克制著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低斥出兩個字,道:“過來!”
莫嚴君默著,向前又走了兩步。
兩人間的矩離再次縮短,近得可以清楚的聽到彼此的呼吸。
濃濁的酒氣隨著龍?zhí)祜L的呼吸,迎面而來。莫嚴君幾不可見的微微皺了下眉頭。
這輕微的舉動,卻成了壓倒馱車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徹底的擊潰龍?zhí)祜L最后一絲冷靜。
疾出手臂,一把將她拽倒進懷里。
貼近她的耳邊,聲音低啞的一笑,道“很難聞是嗎?朕怎么忘記了,朕的丞相最不善飲酒,便是聞到酒味都會醉了。只是,你這小太監(jiān)怎么也會跟他一樣呢?”
莫嚴君任他緊緊的將自已束固在胸前,半分也不曾掙扎。他的個性,她很清楚,此刻的他,已經(jīng)在失控邊緣,經(jīng)不起她絲毫的反抗。
直到他溫熱的唇,貼著她的耳下頸項,輕輕的來來回回的摩挲著,這才試探著,問道:“子毅,莫再氣惱了,可好?”
溫柔無比的話語,伴著她那獨樹一致溫和的嗓音,輕易的將龍?zhí)祜L胸中那一團燃燒的怒火熄滅。隨之而來的,是長久思念而起的欲念。
再也無法克制心頭的欲火,將滿腹的相思和眷戀,化做一朵朵迫切的吻,吮便一張夢中縈繞千回的臉。
“子毅,子——毅!”莫嚴君側轉著頭,想要出聲阻止,一雙手向后勾著,試著扳正他的臉。
她的舉動有效的起到了阻止的作用,龍?zhí)祜L停住了嘴,一雙深遂的眼,直直的望著她,讓人看不出絲毫情緒。
“為什么,為什么要一而再的逃離我,為什么?”龍?zhí)祜L俊朗的臉,帶著難掩的痛苦,向著莫嚴君直直逼來。
如果說,第一次詐死離朝,讓他心痛萬分。那么,第二次的欺騙,便讓他心碎若絞。她的兩次欺騙,都只是為了從他身邊逃離。這樣的結論,他不想承認。
在早已交付出一顆真心后,他不想得到這樣的結果。
“子毅,我......”千頭萬緒,該從何處說起?
第一次離開他,只是想要得回自由,不識情滋味的她,并不曾真正的體會她會帶給他怎么樣的傷害。
而當她有所領悟,真正認識到心中的那份掛念是來自于對他的男女之情時,她卻不得不選擇再一次的離開。
第一次是自愿,第二次卻是無奈。
而這份無奈,他若知曉,便是雙份的心痛,她又如何說于他聽?
“說下去,我在聽,聽你的解釋。”有什么理由可以讓她一連逃走兩次,難道說他就真的這么惹她生厭嗎?多年的知已,當真就一絲情感也無嗎?
說下去,呵——!莫嚴君暗自了聲苦笑,讓她說什么?說她的逃離的無奈,還是說她對他早已超越了手足君臣之情?
不能說,什么都不能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