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中寧榮二府賈家的敏小姐乃是當(dāng)世第一才女,雖然是閨閣弱質(zhì),卻心思靈透,更兼著貌若天仙,把個好名聲傳的遠(yuǎn)近聞名。你的怎地,原來是著賈府為了攀那更高的枝梢,故而傳出了自己姑娘的好處,天下竟有這種黑心的人,那年月哪里像咱們?nèi)缃瘢G名遠(yuǎn)播只顯得女子輕浮,倒教人看輕了女子的才情。敏姑娘何等聰慧,竟暗暗的知道是二嫂子從中作梗,挑唆的這起沒見識的人散出去的話,可嘆她又是至孝的人,不忍母親為難,一個姑娘家有什么事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了。
原來著便是收留秦可卿的那個賈府,敏小姐乃是榮府里的小姐,也只有她才是那史老太君的嫡親女兒。那賈赦是老太爺為大婚是放入房中的丫頭就懷上的,把個新媳婦沒過門幾天就當(dāng)了媽,心中極其不喜,因此素來厭惡他。可恨她自己久無所處,因看她的陪嫁丫頭最是乖巧順心的汀華(聽話)給了代善,才有了家政,只是可憐那汀華是個短命沒有福氣的女孩兒,還沒有見到賈政會讀書寫字就早早去了,因此老太君更疼這二兒子。可奇的很,到的老太君三十有幾了竟生了個姐,極其聰明懂事、乖巧伶俐,更兼甜美可愛,一雙眼睛靈動有神,把個代善夫婦捧為掌上明珠。
何苦要啰嗦這些呢,原來展眼已是葵卯之年,不說那可卿女孩兒已七八歲的什么都知道明白了。只要表一表如今是太祖駕崩,四皇子忠孝親王即位,奉太祖懿旨令關(guān)押已久的忠義親王自盡了,卻封了他嫡子水湛為西寧郡王,與京都北郊置了莊園令其幽居。辦完這些事容易,而后就是種種舉措,治理太祖盛世中產(chǎn)生的弊端。開恩科、重農(nóng)桑,凡此種種,皆是實實在在為民為國做足了好事。忽一日御覽奏折時又見到許多請求選秀、封后的折子,想到偶爾聽到的許多名媛閨名,不絕有些心動。即可交待了下去,臣子們忙忙的去準(zhǔn)備了。
這里且不說賈敏如何芳名遠(yuǎn)播,如何在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單說當(dāng)年太上皇還只是剛剛登基,
那賈府中自有人精明的和猴兒一般,好個賈赦、賈政早打聽得皇上艷羨自家敏妹已久,又兼可卿那丫頭尚在府中,正好用敏妹去討好當(dāng)今,或可保另一番榮華富貴。于是求過史夫人,賈母隨心疼這唯一的女兒,她不說心狠手辣,卻也是極知道政治投資的,為了這個家甚么也不能顧念了。思之賈公代善,原為那可卿之事被先皇發(fā)現(xiàn)后自盡而保全了全家,本是有些恨這世道的,可奈何這就是官場,這就是政治,是為賈家榮辱的賭博,賈母不敢掉以輕心,忙忙的先遣人到戶部報上了賈敏的名姓,聽得回報說妥帖了才叫來賈敏講訴此事。
“敏兒呀,娘親也是不得已,你看如今你父親亡故,你兄嫂如此,家里還有什么指望呢?”賈母早準(zhǔn)備好了幾天幾夜的苦口婆心,才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畢竟是唯一的女兒呀,虎毒還不食子呢。
賈敏卻不容她說完,這老母親的面目哪一顆玲瓏剔透的心不是早看的清清楚楚了,“依母親說家里沒有指望,哪里我一閨閣中的弱女子便是指望了?兄嫂又如何,母親便保護(hù)不了女兒周全了?”
原來怎的,這賈赦倒不必說,原配郝氏早亡,續(xù)弦邢夫人家道不濟再加那賈赦本不得賈母喜歡更加的唯唯諾諾、規(guī)規(guī)矩矩,只敬重小姑不敢妄加評議揣測。那賈政的媳婦則不同,這賈王氏哪里知道自己是家亡氏呢,只丈著自己有那“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的家族后盾原本琢磨著一場春秋好夢呢,卻沒成想有個婆婆精明的厲害,時時刻刻小心翼翼的服侍著,心中早不耐煩了,可恨小姑是個狐媚子一樣的人物,弄的滿成皆知,竟似比那花柳巷子里的人還出息了得,她這么想還不是為了她到敏姑娘面前每自慚形穢的原因,可嘆世人常自欺欺人,明明是自己出的主意挑唆的人們傳出了那個名聲,卻還埋怨小姑的不是。也是她還不夠老辣,那嫂子對小姑的不待見每每總做到了明處了,史夫人為了合家共處之道,自不免要對賈王氏禮待些,于是她更得了勢。
閑話少敘,這賈母自是知道寶貝女兒難纏,平時精靈古怪起來尚且淘氣的沒法,今日如此終身大事要鄭重其事來更不知是何情狀了。未免氣焰矮了一籌,只是名姓已報了上去,何況已是定準(zhǔn)了的事,少不得還要裝著強硬,“不為娘親和兄嫂們,只為你那無常了的爹吧!”
賈敏抽噎道,“為我爹爹,才該讓我自由自在的,爹不是最疼敏兒的嗎,豈會要敏兒道那腌臜的地方去,你們根本是為了你們的錦衣玉食、富貴榮華不會斷送,為了遮掩你們做的忤逆之事……”
賈母心中不免震驚,是誰告訴了她可卿之事,卻不知那么隱秘的事情也總免不了又破綻,終不要忘記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何況那樣聰慧的人兒,有什么是看不通透的呢。唯有唉聲嘆氣的份兒了,賈母無法,只好撂下了話,“憑你怎么講都不中用了,你準(zhǔn)備了候選吧!”便扶了小丫鬟要走。
“母親且慢,”賈母不解的停下,心中疑惑,這丫頭不要有什么鬼主意才好。哪里知道,賈敏卻說,“總歸是終身大事,還是要聽父母之命的,敏兒只有一個母親了,敏兒依母親就是了,只是日后入得那去處了恐怕不能孝順了母親,敏兒如今先磕頭謝您十六年來的教養(yǎng)之恩。”于是納頭便深深的拜了下去,這一來卻是母女兩個抱頭痛苦了一場。賈母哪里想得到,自己女兒心里打的什么注意。
這賈敏想的卻是,自父親亡故一來母親不怎么當(dāng)家,日常事務(wù)總叫給了二嫂嫂管著,再難私自出去,逃也大有不好之處。不若入宮試探一試,聽聞當(dāng)今圣上自有英明神韻,后宮中又無皇后,那寧貴妃原是從前跟著母親在北靜王府玩耍時早就認(rèn)識的很談的來的,或許就是另一種奇遇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