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說老太太為何一驚,原來早便聽公主驚呼大膽,便知是寶玉又惹禍了,只恨自己太過疼愛孫子,忘記了宮中規矩是公主們從不隨意見外男的,自己偏只想著寶玉一來還小,二來又是在自己府上,三來又亦是要入住大觀園的,卻忘了及早先請示了公主郡主們。那時說不定也是能夠留他在這里的,現在卻是要好言解釋一番了。
深邃的目光望寶玉而去,只見角落里寶玉垂著頭,方才的興高采烈早便一掃而光。不用想便知剛剛的情況,黛玉寶釵皆是抿嘴而笑,心思不同。兩人倒卻皆是替他害羞,黛玉回想方才公主郡主下來之時寶玉必是如此:
寶玉悄悄斜眸望去,只見四個華冠麗服的小姐亭亭玉立,兩個明黃色衫子的女孩兒聰明伶俐,兩個淡青色衫子的女孩兒也是冰雪聰明,俱是調皮可愛的美人兒。心中慨嘆,怪不得北靜王是那樣的人物,她的妹妹也是水做的姑娘,自己家中只怕也只有林妹妹能稍稍勝出一籌,更有自己自來瞧不上那些讀書人為了什么江山社稷的大話望著官場里擠,卻不想那所有當官的頭兒也就是當今皇上的妹妹們,竟然也是如此的鐘靈毓秀集合了天地之精華,待到又覺得自己乃是天地之糟粕時,偏偏那個小公主已經是與自己眼光相對了。繼而一聲嬌叱,寶玉恨不能就此死了,轉世若不投胎做個女孩兒就是寧可不為人,哪怕做她們頭上的一支花兒也是好的。心里的念頭果然是瘋瘋癲癲的一片癡心,想著縱使給她們千刀萬剮的殺了也是值得,哪里還知道害︿怕。
“哪里來的濁物,怎么還在這里混鬧?”水沁皺眉道。
“公主有所不知,此乃老身的孫子,原為了貴妃娘娘特地吩咐過要他一起住進來的,所以這儀式才不敢叫他避開的。”史老太君一身的汗,捉緊了鴛鴦的手臂才道。
“若然是如此,也不該太無理的。”水清柔聲道,又向老太太旁邊的熙鳳柔媚笑笑,“再者,敢問這園中軒館有誰來住莫非都是那貴妃親自的安排的?”
“也不盡然,有些卻是姑娘們自己挑的,只有兩處是娘娘指好了的。”鳳姐此時見水清并未裝作不認識自己,才展顏道。
“是么?”水沁接到,“可否把那名錄拿來,好叫本宮與你宣讀可好?”
熙鳳即令身后的彩明捧上那名錄,她心中亦是隱隱猜出,此事只怕與林黛玉有關,否則何以專揀了今日喬遷來湊這份熱鬧來著,嫁作人婦的兩位雖是公主郡主的只怕也沒恁自在吧。
只見水清看過,又是遞與了水清等閱過,才又輕啟朱唇奏出妙音,“黛玉,凹晶溪館,不知這凹晶溪館是為何處,若是老夫人乏了,可請隨便那個來陪咱們去參觀一下?”
于是,史老太君實在熬不過,也只有叫邢王二位夫人并熙鳳以及眾姊妹跟隨去了。如此這般一行人抄近路向凹晶溪館而去,水瀠和水湘早一左一右的兩相攙緊了黛玉,笑吟吟的在她耳邊悄悄說話,惹的黛玉想笑還不敢大聲,那里委委屈屈的都憋出了眼淚。
“這里便是,林妹妹也是曾贊過凹晶溪館的賞月好處的,又是她別出心裁起的名字,更有還離妙玉的攏翠庵分外近,所以才千挑萬選的揀了這一處的。”寶釵不知何故一腔熱忱的引路在前,又負責了解說。
“是么,林妹妹?”水沁挑眉問到,期間懷疑自然不言而喻,“她既是你林妹妹,你豈有不知她身體身弱經不得住這里的?水汽固然是好的,只是這里地勢低洼,最是不適宜林妹妹體質的,聽說薛姑娘是個飽學之士,豈有不知的?”
一連幾問,人人驚詫,何以公主居然認得足不出戶的寶釵,又如此與她把話說的咄咄逼人?
王夫人深為不解的怒目黛玉,寶玉更是老遠處好奇的張望著,隱約聽見黛玉掙了德馨公主的手到,“公主,凹晶溪館于秋夜月圓之時臨水賞鑒吟詩,莫不是我一生所求之境,無可他求!”
“罷呦罷呦,姐姐莫騙湘兒了,早便知姐姐中意的是瀟湘館了……”又是水湘的聲調。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這可是你們家賢德妃指瀟湘館給薛姑娘時說的?”水沁肅穆到。
“回公主,娘娘特意傳旨指的瀟湘館,娘娘從來把寶釵當做親妹妹的,就是……”王夫人話未說完,卻聽水沁怒到,“好大的膽子,竟敢欺騙本宮,還不看看這是什么!”
王夫人一陣發懵,嚇的忙要接了長馨公主手中的明黃絹布,卻見公主看都不看她一眼,一雙妙目詢問這熙鳳,忙遞眼色給熙鳳叫她接過來,可笑這熙鳳斗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顛來倒去也是不明就里,待要遞給王夫人卻遇上公主冷峻凌烈的眼神,無法,只好大著膽子給了身側邢夫人,卻見邢夫人煞是白了臉,顫聲念到:“圣旨——”
這兩字一出不要緊,就是公主郡主們都是跪下了,唬的王夫人熙鳳等也是忙忙的跪下,俯耳靜聽,“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乃寄養榮國府前科探花之女林氏黛玉者,孤念賢德妃真情求告,特賜瀟湘館為林氏私館,以為生辰之禮,欽此。”
“聽清楚了,是那賢德妃娘娘親自求的皇上賜的瀟湘館給林妹妹,怎么你倒是抗旨不尊呢?”水沁厲聲道。
驚的王夫人與薛姨媽俱是臉色蒼白,忙忙的叩頭口成罪過,賭咒發誓說再沒有欺騙公主的,必是其中有那未傳到的話,求公主開恩,這里立刻還是騰挪出瀟湘館與林姑娘。卻是水清不依不饒的追問說榮國府勢大力大的宮中什么事兒不知怎么偏偏錯過的這一截,眾人窘迫的不知如何遮掩。
“罷呦,罷呦,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水瀠挽著黛玉好笑到,“今兒是我悅馨姐姐的生日,你們竟是安心弄個不舒心的地兒給姐姐,這安的是什么心!罷呦,咱們去看看瀟湘館才是,我可不想看她們這幅樣子!”
紫鵑跟在后面著急的干看著姑娘給那水瀠水湘兩位輕盈的攙著走了,回頭瞅瞅這里人的臉色何止是難看,心下惶恐,姑娘不是說忍字頭上一把刀么,怎么這次竟是如此能耐的還是搬來了公主,甚至圣旨都有了,看來果然是不必擔心貴妃娘娘的歹意了,只是到底人在屋檐之下呢,不定還要一輩子在這里呢,姑娘的劫數呀!正胡思亂想著,卻見黛玉回眸笑向自己,黑漆漆的眸子亮閃閃的光彩四射,柔柔如水的笑意里安慰自己莫要掛懷。
“這是唱的哪一出,竟然不叫上姐姐?”山巒回轉出,突然響起又一聲嬌鶯婉轉。
“你是什么人,竟敢攔本宮的駕?”水瀠滿心滿意的只是要快快的去看了那個黛玉深為喜愛的瀟湘館,琢磨著是否該在此蹭上一晚,卻見前面突然冒出一個程咬金,哪里不急。
細看時:那女子一身白衣飄飄對襟的長袍隨風輕漾,高高的帽冠聳立上繡著五彩金光,烏黑的秀發束在其中又散開了披在肩上亦是配了兩股白色的絲帶,手中細長白毛的拂塵輕輕一揮,像極了畫中的觀世音大士。
“妙玉姐姐!”黛玉歡喜的走去牽著她的手,回首笑向水沁等,“公主郡主,這就是黛兒所說的妙玉姐姐。”
她幾個自然恍然大悟,水瀠方不好意思的說到,“觀世音大士,恕咱們俗人失禮了!”說著還是雙手合十了在胸前邊劃著邊嘟囔著阿彌陀佛,惹的眾女皆是笑她。
“出家人不爭禮節,公主無需如此!”妙玉淡然向水瀠說過,便又看著眼前的黛玉輕嘆一聲,“如此說來,妹妹就不與姐姐做鄰居了?”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搖著妙玉的手臂柔聲道,“好姐姐,黛兒就是氣不過么,不過公主們這么一鬧,黛兒還是真怕以后不好處了。”
“快休要搪塞了我吧,當妙玉是個好騙的!”妙玉點著黛玉的額頭,“喏,看我給你準備的壽禮!”
揮手處,佛兒手捧了一翁不知什么東西從妙玉身后轉出來,黛玉心知必是妙玉私釀的珍貴茶水,喜笑顏開,忙忙的與妙玉作揖。
“小孩子脾氣!”妙玉素手為黛玉整整衣衫,才又說,“都我說是個討人厭的自高自大不愛理人,今兒還真是惱了你的,不能相陪了,妹妹快帶了貴客們去看你的新閨房吧!”
說著,眾人便果然依言別過妙玉,紫鵑后面又是被那天心郡主逼不過,才說了姑娘因為正是在凹晶溪館瞧見的西寧郡王,因此才肯如此配合了公主郡主的出手相救。驚的那水清心里咯噔一下,從不肯輕易離府半步以示清白衷心的西寧郡王怎么會來這大觀園?虧得皇上和哥哥都是口口聲聲的惦記著黛兒妹妹,居然這樣的事兒都是不知道的。只是方才出來主持大局的水沁有些呆滯,一面是傳話叫鳳姐等趕著從新收拾出瀟湘館來,另也準了三春等各自入住了,一邊還是愣愣的自己心下疑惑著妙玉其人,不知妙玉又有什么神秘之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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