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不知吃出了幾個味,蘇小夜無心去猜測這么一大家子人中的那些花花腸子,她一向秉承‘能不勞腦細胞就絕不多費心思’的思想,她從來都不善于事先籌劃,一向都是等到麻煩找上門來了才伸手接下,然后著手處理。她也足夠自信,即便從來都不未雨綢繆,但有史以來還從沒有什么事是她不能擺平的。
這超懶的性情和超強的能力就這么始終矛盾著,糾纏著,卻又顯得那么理順自然,不容置喙。
第二天,云夫人特意派了一個小丫鬟過來服侍蘇小夜,美其名曰是幫著青兒照顧著即將出嫁的大小姐,實際上暗中監視的成分更多一點。
既然,人家都‘好意’送來了,那自己豈能拂了好意?不就是個丫鬟嘛,既然是丫鬟,那就該盡職盡責伺候主子不是?待嫁前那么多繁雜的瑣事,自己還不舍得吩咐青兒去做呢,那么正好,這個現成的丫鬟不用白不用。
這幾天下來,蘇小夜仗著即將離去,以后再也少有機會替原本的蘇小夜報怨的借口,整日沒事找事,大熱的天指使的秀兒跑里跑外團團轉。偶爾,蘇小夜還會有意無意的去前院故意找茬兒跟云夫人和二小姐磨磨牙,斗斗嘴,出口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她雖然懶,但總不至于十二個時辰都與周公約會吧。
七日已過。一大早,云夫人就難掩興奮的破天荒的喜笑顏開的來見蘇小夜。
“夜兒呀,今日可是個大喜的日子,你爹身為宰相,你這入了宮那保準是當皇后的,母儀天下,無上光榮啊!”云夫人見蘇小夜坐在妝臺旁梳妝,很自覺地在其身后的桌子旁坐下,頭一次這么平和沒有怒目相向。
蘇小夜抬眼淡淡瞥了一眼銅鏡中的人,心中哂然:光榮你怎么不讓自己女兒去?這羊入虎口的事也算得上光榮?你當我是祭品呀?
蘇小夜不支聲,云夫人有些訕訕:“夜兒,云姨這么做也是為你好,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但是咱始終都是一家人,鬧得太僵也不好吧,進了宮自己小心一點。”
蘇小夜心中詫異,今天是怎么了?難道是云夫人覺得自己此次進宮必死無疑,所以對一個將死的人又良心發現了?可是不管怎樣,伸手不打笑臉人,蘇小夜還是淡淡“嗯”了一聲。
“夜兒,這是三千兩銀票,你帶著吧,在宮里總有用得著的地方。”蘇小夜妝扮完畢,云夫人拿出銀票遞到蘇小夜面前。
蘇小夜看了看銀票又看了看云夫人,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些銀子不要白不要,說不定到了冷宮,那頭當家的一個不高興不給飯吃,自己也可以用這些錢賄賂一下宮女、公公,不至于餓死。
“多謝云夫人照料,夜兒就收下了。”蘇小夜淡淡一笑,接過銀票。
“好,時辰也差不多了,馬車已經備好,你快上路吧。”云夫人笑得一臉陽光,心想,終于把你這個眼中釘拔掉了,省的日后看了都煩。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蘇小夜帶著簡單的行李,由青兒、秀兒陪伴,毫不留戀的大踏步離開了相府,鉆進了早就停在門口的豪華馬車。車門簾緩緩落下,直到最后一刻,也沒有看見那個僅一面之緣的老爹。蘇小夜不免有些失落,心中暗嘆:哎,真是冷心呀!但隨即,另一個蘇小夜大手一揮,豪氣萬丈:這樣的爹,不要也罷!皇宮,本小夜駕臨嘍!
一輛翠珠玲瓏的馬車不緊不慢的向皇宮方向前行。一路顛簸,蘇小夜叫苦不迭,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有氣無力的靠在柔軟的臥榻上,臉色蠟黃,青兒焦急的侍候在一旁撫背遞水,盡量減輕蘇大小姐的痛苦,可卻是杯水車薪,她蘇大小姐都快吐得虛脫了。
也難怪,蘇小夜最懼怕坐車,以前趕公交的時候,十次有九次都要把人家公交車吐個稀里嘩啦的,不知惹了多少公交司機疵毛。最后無奈,她只能騎自行車去上學。暈車啊,也并非她想呀!
“小姐,你覺得好點沒?”青兒一邊輕拍她的后背一邊關切的問道。
“我看我快要把胃吐出來了。青兒呀,讓車夫停下來,我不行了,這車本小姐不能享用了。”蘇小夜彎低身子,捂住胃,有氣無力的對青兒道。
“可是小姐,咱們不坐車就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皇宮了,若是去的遲了,怕是皇上要怪罪了。”青兒為難的說道,不忍再看小姐受罪也不敢拿她們的性命開玩笑。
“你看看你家小姐現在這幅尊容要是被皇上看見了他就不會怪罪了嗎?說不定就判一個儀表不整,有辱圣眼,直接拉出去咔嚓了。”蘇小夜苦笑,現在哪還有心情去管遲不遲到的問題,自己都難受的小命不保了。
“呃。。。。。。小姐,那咱們該怎么辦啊?”青兒愁眉苦臉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停車!我要出去透透風。”蘇小夜嬌喝一聲,馬車在寬闊的大路上緩緩停了下來。蘇小夜一把扯開簾子,縱身就跳了下去,沖到路邊一陣猛吐惡吐,仿佛要把腸胃吐盡。
青兒與秀兒對望一眼,一臉的無可奈何。雙雙輕嘆一聲,焦慮的望著蹲在路邊的倩影,不對,該是狼狽影了。
正在這時,遠處轟轟隆隆的車轱轆轉動而來,放眼望去,是一輛極致豪華的大車疾馳而來。那輛車徑直從身邊駛過,卻在不遠處的前方戛然停了下來。自車上走下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明目皓齒,衣著華貴,玉珠銀墜,貴氣逼人。那少女踱著蓮花碎步,神態高傲的沖著蘇小夜這邊走來了。
來到此地,抬眼打量了一下她們的馬車,嘴里“嘖嘖”幾聲,轉頭望向狼狽的蘇小夜,“撲哧”一聲笑出來,滿眼都是不屑與傲慢。
“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蘇的大小姐。本小姐沒猜錯的話,你也是進宮的秀女吧?素聞蘇大小姐為人癡傻毫不注意形象,如今看來此言非虛呀。嘖嘖嘖,看看,看看就你這樣的哪有一點名門貴族的小姐樣子?邋里邋遢的成何體統!”女子嗤笑蘇小夜,頤指氣使的教訓道。
蘇小夜吐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終于緩和一下抬頭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不知她是哪路神仙,尋示的目光瞥向青兒,青兒會意,走上前淡淡一禮為蘇小夜辯護道:“張小姐,小姐是因為暈車,所以才會如此。”
蘇小夜晃晃悠悠站起身,看了看停在前頭馬車,如此豪華,又姓張,當朝中怕也只有左相張貴忠能有這么大的手筆。那眼前的這個小姐怕也只是其獨女張嫣然了。
“暈車?呵呵呵,真是好笑,就這樣的馬車也能暈?你家小姐是紙做的嗎?”張嫣然毫不客氣的譏諷。
“張小姐,你不也是趕著進宮嗎?這眼看著天就快晚了,你還有時間在這跟我計較我的儀表問題?”蘇小夜順了口氣,半倚在青兒身上,淡淡回道。
“哼,我只是下來奉勸你一句,像你這樣的根本別想著能飛上枝頭做鳳凰。那后位遲早是我的囊中之物。”張嫣然厭惡的瞥了蘇小夜一眼,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蘇小夜心中輕笑,敢情她‘屈尊降貴’來理會我這個‘傻子’就是警告我不要跟她搶后位的?這丫頭也太多心了吧?后位,我還不稀罕呢,你想要送你好了,只怕我有意成全你,那個皇帝不一定樂意吧,他還指望著利用我牽制我那權勢傾國的老爹呢。
“張小姐,這皇宮的大門還沒邁進去呢,你就這么急著驅趕異己了?為時尚早,為時尚早哦。”蘇小夜輕笑,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見張嫣然氣結。
“哼,就憑你一個傻子也能討得皇上歡心?我好心提醒你別白日做夢了!”張嫣然臉色漲紅,咬牙切齒瞪著一臉無所謂的蘇小夜。
“哦,多謝張小姐提醒,蘇小夜受教了。”蘇小夜似笑非笑回道,還煞有其事的鄭重行了個禮。
“哼!走著瞧!”張嫣然最后白了蘇小夜一眼,火大的轉身鉆進車廂,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