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這次卻在賈府住了近兩個月時間,賈母一心要籠絡(luò)黛玉自是一切照顧妥當(dāng),飲食起居連寶玉都有所不及。寶玉躺在床上不能每日來打擾黛玉,也就三春姐妹時常過來和黛玉一起玩笑。只是還有一個薛寶釵可惡,總是想法子親近黛玉,在人前裝得和黛玉比三春還要親熱,黛玉很是不耐煩,可是無論黛玉對她多冷淡她依然一如既往的笑臉相迎。
算算再有一個月便是除夕了,林府中有不少事情需要處理,黛玉琢磨著找機(jī)會向賈母告辭。恰逢這日和賈府算得上世交的北靜王府送了帖子過來,請賈老太君和府上的太太奶奶姑娘去北府賞梅。
北靜王府是四大異姓王府中的一個異數(shù),因老北靜王早逝,倒把爵位讓兒子襲了。如今的北靜王名喚水溶,二十出頭,卻素來不愛世俗羈絆、官場算計(jì),向皇上辭了以前的兵權(quán),只領(lǐng)了個閑差,平日只是結(jié)交一批少年才俊吟詩作賦,賞花觀柳。不過皇上對北靜王府依然甚是器重,又有草原來和親的公主,所以王府風(fēng)頭依舊,無人敢小看了他們。
水溶生得面如冠玉,俊目朗星,愛穿一身白色長袍,很有幾分玉樹臨風(fēng)之感,傳聞京城不少閨秀寄情于他。據(jù)說北靜王年少風(fēng)流,常在花間流連,現(xiàn)在王府中王妃已經(jīng)有了,側(cè)妃也有了一位,余下的庶妃、小妾還有一大堆,可憐那么多閨中少女苦苦守候。
王府中前幾年植了一大片梅花,尋來很多罕見稀有品種,現(xiàn)今已有不少探出花苞。賈府和北府祖上有些瓜葛,是以對賈府頗為高看,這次舉行梅花宴主要就給賈府發(fā)了請?zhí)?dāng)然黛玉自己也收到了帖子。
別人尤可,寶玉是第一個坐不住的,他的傷幾乎全好了,這兩個月整日被關(guān)在碧紗櫥里,早就悶得不行了。如今聽說北府請去賞梅,而且北靜王另有單獨(dú)請他的帖子,如何不去,早纏著賈母不放。
賈母哪里會放過這么個攀上北府的好機(jī)會,一口應(yīng)了帶大家過去,又叫王夫人忙忙地準(zhǔn)備她們姐妹幾個出門的衣裳首飾,不可簡慢了。慮著寶玉卻是關(guān)得久了,而且王爺親自相請豈可不去,記得寶玉之前去了幾次北府回來都說王爺對他很不錯。若是寶玉以后能得王爺賞識照應(yīng),仕途也有望了。
到了是日,賈母帶了黛玉、寶玉、三春齊去赴宴,還有鳳姐、寶釵,本來是不帶寶釵的,只是王夫人幫忙說了句才把她帶上。
三春這日果然換了身全新的裝扮,迎春里邊穿了一身鵝黃色錦襖,探春一襲橙紅顏色錦緞大襖,惜春一件粉色錦緞長襖,外邊一律是大紅猩猩氈斗篷。寶釵向來推說自己不愛打扮,今兒上身一件玫瑰紫緞子水紅錦襖,外罩金邊琵琶襟外襖,系一條粉霞錦綬藕絲緞裙,頭上髻上一支金絲八寶攢珠釵閃耀奪目,另點(diǎn)綴珠翠不少,真有幾分牡丹的嬌貴富麗,明艷逼人。
相比之下,黛玉卻如平時一般,不是說黛玉沒有裝扮,而是黛玉對衣食住用一向挑剔,隨意用的都是精挑細(xì)選的,所以咋看之下并不覺得和往常有何不同。
到了北府門前,卻是只有黛玉的馬車從正門進(jìn)去,其余人等包括賈母都是走的側(cè)門。一般王府和世家的正門都不輕易開啟,以賈府的身份只能走側(cè)門,但黛玉不同,北靜太妃可不敢以為自己能越過西寧王府去,所以單單只有黛玉的馬車走了正門。
賈母稍有不快,自己外孫女走正門,自己一個二品誥命只能走側(cè)門,心中豈能舒服,可是這里是王府哪里敢有絲毫不滿,有氣也得忍著呀。
北靜王妃親自過來迎接,一眼就先瞧見黛玉,急上前幾步扶著黛玉不讓下拜,才上來含笑請賈母幾人起身。按理說,王妃不必過來迎接,只是黛玉一起來了就不同了,而且上回匆匆見了黛玉一面便驚為天人,她自詡草原上的第一美女,可是在黛玉面前也覺得自慚形穢。
寶釵是第一次來王府,雖然不敢直接打量,可就這暗暗觀察也足以讓她震驚了,原以為賈府是富貴已極了,可和王府比起來實(shí)在是差遠(yuǎn)了。賈府雕梁畫棟、處處奢侈,但總給人浮躁的感覺,而王府更顯莊重肅穆,威嚴(yán)無比。一個王府就是如此,那皇宮又是何等氣象呢,寶釵心中的想法更加堅(jiān)定了。
寶玉卻是沒有一同進(jìn)來,早在門口有小廝把他帶到王爺那里去了。
北靜太妃常年吃齋念佛,一般宴會從不出來,不想今日已經(jīng)坐在廳中等候了,賈母一見急忙領(lǐng)頭參拜,太妃忙笑著讓嬤嬤扶大家起身。不過是太妃和賈母隨意的聊了幾句家常,又把幾位小姐叫上去一一見了面,又有見面禮,只是黛玉的比別人重些。然后才由太妃打頭往梅園行去。
雖說是賞梅,可這樣鶯鶯燕燕的一大群女子,早把賞梅的氣氛破壞了,黛玉又是個懶怠動彈的,只獨(dú)自走在最后并不多話。反觀寶釵探春,時不時在賈母身邊伺候,或是在太妃、王妃跟前奉承幾句,迎春惜春倒也落在后邊,偶爾和黛玉說上幾句。在梅園隨意轉(zhuǎn)了一圈就是午飯時辰了,不過就是那些場面上的話,黛玉只顧靜靜的胡亂吃些東西,心思不知飛哪去了。
用過午飯,太妃年紀(jì)大了要休息一會,讓王妃好生招待著貴客,不過是吃茶看戲而已。黛玉瞧著無聊,就想出去走走,消消食。
也不用人領(lǐng)路,帶著雪雁、春纖去之前的梅園散散,這回?zé)o人反倒能看好好欣賞梅花的風(fēng)姿。還不到盛開的時節(jié),可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遒勁的枝干,星星點(diǎn)點(diǎn)欲開未開的梅苞,在這清冽的空氣中越顯梅花的冷艷和幽香。雖然不是晚上,沒有月亮,可卻有了幾分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韻味。
黛玉不禁看得出了神,漸漸地走到梅園深處去了。好一會,才發(fā)覺有點(diǎn)冷了,正想帶著丫鬟往來路回去,不然估計(jì)賈母要來找她們了。正要挪步,仿佛聽到梅林里傳來喁喁的說話聲,不自覺地剎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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