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黎明,勾魂才回來,卻在尉遲慕白跟前遲遲只字未提,尉遲慕白半瞇著眼,掩飾著自己因失眠而發紅的眼睛,恨聲問道:“拒不交待?”
勾魂搖搖頭:“人剛醒,大夫說是傷口未加處理導致發熱,再加上饑餓過度,身體底子太虛,不宜用刑,否則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尉遲慕白冷哼一聲:“笑話,先前是丞相千金,現在是在我王府,還能饑餓過度,底子太虛?!庸醫!”
“你是沒有下令不給飯吃,可是那些侍衛們可就沒你那么多顧忌了,聽說四天吃了四頓,頓頓給加味兒。不過,那個賤貨也耐糙,居然能挺到現在。你說得對,這絕對不是相府千金能夠承受的,也不知道是哪個角落里揀來的野種。看來,對丞相咱們還得繼續提防。哼,若非那個賤貨這么快就死了,皇上面子上會不好看,早就讓她挺尸了!”勾魂本來罵得甚是過癮,突然卻又話鋒一轉,“師兄,你說那個賤貨做飛石那個手藝哪兒學來的,從沒聽說過啊。她倒是機靈得很,又手腳麻利,做完那幾個就把工具還原了,不行,怎么也得讓她在見閻王之前把秘密吐出來。”
尉遲慕白斜了勾魂一眼:“那不是你最擅長的么。”
勾魂得意地笑笑:“師兄,你放心,過兩天保準給你好消息。”
郁烈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墊被上,蓋的也不再是如夏被一般的薄被子,雖說還是睡在地上,雖說貌似是牢房,可是畢竟比原來的木屋強多了,至少不漏風了,自己睡在被子里也不覺得冷了。郁烈苦笑:這,算不算是待遇提高了呢?
口齒間還有中藥的味道,怎么會救自己呢,難不成自己還有利用價值?讓自己再死一次、再穿一次多好,肯定不會比現在更糟!
唉,看來,第一次行動失敗了,現在比以前更不自由,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郁烈正胡思亂想著,門口有了動靜,扭頭一看,是淺云。
淺云一瘸一拐地慢慢走進來,將藥和午飯放在地上,恨恨地看了郁烈一眼,轉身就走了。哼,王爺還要留著你的命審問你,若你在王爺手下還能留下命來,看我怎么收拾你!
郁烈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說,反正用刑是遲早的事,拖是拖不過去的。慶幸的是古代沒有電,不會再有前世令自己無法忍受的那種電刑。
郁烈來到這個時空,第一次過上了悠閑的養病生活,雖然只有一天就結束了。
體力稍稍有所恢復的郁烈再一次被綁上刑架。
勾魂懶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雙腿斜支在桌子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你,你可以選擇好好配合或者受不了刑的時候再答。可是大夫又說,你只剩半條命了,我還真擔心,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就一命嗚呼了。不過,其實我最想看看這半條命究竟能讓你扛多久,不知道你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郁烈很配合:“沒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我的記憶只從木屋開始,之前的我都不知道。”
勾魂根本不相信:“若是沒了記憶,你加工飛石怎么又那么熟練?你的謊話編得太沒水平了。”
郁烈沖著勾魂搖搖頭,臉上滑過一絲輕蔑的笑:“連真話和謊話都分不清的人,怎么做審訊?”
勾魂聞言心中又驚又怒,無從反駁,卻勾起一抹殘忍的笑:“你這根本是強詞奪理。看來,大婚那日在軍妓營,你不單只身體被操了,連腦子都被操了。”
原來如此!郁烈終于明白,為什么醒來之時,下身會那么痛,為什么人人見了自己,都叫自己賤貨。這幫畜牲,竟然這樣對待一個弱女子,而且還是明媒正娶的王妃!郁烈為這具身體的主人深感悲哀,同時又非常慶幸,她走了,面對這一切的是自己: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沒有古人所謂“生死事小,失節事大”的錯誤觀念,能夠正確分清罪犯與無辜受害者的女人。
見郁烈沒有說話,勾魂非常得意自己的話狠狠地打擊了那個賤貨,哼,跟我斗,你還嫩了點兒。
可是,又有些不對勁,她怎么好象只是沒說話而已,臉上竟沒有一丁點羞恥之意!就算如她所說自己不記得了,聽到自己提起,也不應該是這種滿不在乎的神情,這個女人太能裝了,太不簡單了!雖然被綁在刑架上,氣勢上卻一點也不輸自己,看來,不動真格的,她是不會說實話了。
“你是誰?”
“誰是你的主子?”
“到烈王府有什么目的?”
勾魂一句緊接著一句,一口氣問完,沒等郁烈開始回答,旁邊的侍衛就在勾魂的示意下開始鞭笞。鞭子貫著內力,奔著郁烈的四肢,呼嘯而來,每一鞭,都將郁烈打皮開肉綻,鮮血橫流,痛入骨髓,渾身顫抖。郁烈始終面帶鄙笑,盯著勾魂,宛若在嘲笑他的無能,那看似平和實則犀利的目光,令勾魂竟不敢直面,佯裝若無其事地走到窗邊向外看去。
“主子,那賤貨暈過去了。”
勾魂長長地出了口氣,轉過身,只見那賤貨傷痕累累,雙目緊閉,臉上那鄙夷的笑卻沒有消失,生生刺疼了勾魂的雙眼。從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失貞,不會無顏;受苦,無動于衷;孱弱,然而堅強;淡默,卻能無畏。
“怎么?撬不開嘴?”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
看了看昏迷的“司空凝心”,又看了看面有愧色的勾魂,尉遲慕白了然地拍了拍勾魂的肩,沉聲吩咐:“潑醒她。”這個賤貨太過狡詐多變、工于心計,嘴硬心軟、率直豪爽的師弟不是她的對手。
足足潑了三桶冰水,郁烈才清醒過來。
微微睜開眼,看清楚了站在自己眼前的是慕白,臉色慘白、虛弱無比的郁烈,失笑謂曰:“王爺的嗜好還真特別,這么喜歡戴綠帽子,大婚之日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什么感覺,是不是很爽啊?”還慕白呢,這么丑陋的黑心腸,再慕白也還是黑得不能再黑。
尉遲慕白此生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恥辱,就是先王妃,也就是郁烈這具身體的大姐,給他戴的綠帽子和對他的誣蔑、陷害,也因此性情大變。此刻被不明究竟的郁烈一通冷嘲熱諷,尉遲慕白當即惱羞成怒,順手抄起身邊的刑棍,鋪天蓋地般瘋狂地朝郁烈砸去。
勾魂一看不對勁,想要上前制止,可是盛怒之下的尉遲慕白豈會容人近身,不管不顧地揮棍將勾魂趕開,繼續狂轟亂打。勾魂不敢稍作停歇,不顧生死地撲向尉遲慕白身后,死死地禁錮住已經暴怒的尉遲慕白的胳膊。
尉遲慕白胳膊動彈不得,腳還不住猛踢,口中狂叫:“不要攔著我!讓我打死這個賤貨!”
勾魂吼得更大聲:“要是她現在被你打死了,你也就完了!”